一分鐘...不,半分鐘就夠了。
讓他抱抱我。
讓我告訴他,我們有個孩子了。隻要你抱抱我,我就一定可以帶著他好好過下去的。
隻要你抱抱我...我就能堅強的。
但最終,賀硯回也隻是矜持地站了起來,送他到了房間口。
在目送著淩粟下了樓梯之後,他就關上了門。
聲音很沉,敲在淩粟耳膜上的時候,讓他幾乎都要往前栽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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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了。
淩粟手裡攥著秋千的繩子,粗硬的質地磨得他掌心生疼。
秋千晃蕩著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淩粟仰著頭,任冰涼的雨拍在自己的臉上,然後順著頭發一點一點低下來
但自己現在都是兩個人了。
淩粟在雨中站了起來,都進房間的時候被門框撞得踉蹌了一下。
要好好照顧自己。
淩粟拿了塊浴巾罩在自己頭上,動作僵硬地擦乾了頭發,裹著浴巾仰躺著倒在床上,蜷縮成了小小一個球。
他要等他的賀硯回回來的。
淩粟抱著賀硯回的枕頭,憋了一天的眼淚在靜謐無人處開始肆無忌憚地流了下來。
“賀硯回...”淩粟的聲音埋在枕頭裡,小小地甕聲著,像是一個找不著家了的孩子,“賀硯回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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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淩粟經曆了他最嚴重的一次孕吐。
他扶著浴缸的邊緣,跪在地上幾乎吐到快要窒息。淚水橫流了滿臉,分不清是生理性的眼淚,還是他自己嘶啞著嗓子哭出來的。
玻璃門隔著,關牧州在冒著傾盆大雨趕到淩粟家裡的時候,還沒走進去就聽見了裡頭壓抑著的撕心裂肺。
他站定在門口,看著淩粟塌著肩膀倒在浴室裡頭,總覺得心上生疼。
淩粟從來都不應該是這樣的。
這個人用著最大的溫柔麵對全世界,儘全力的讓身邊的人都活得更開心。
他明明什麼都沒有做錯,卻受著最大的傷害。
關牧州推門進去,把濕透了的外套脫下來放在一邊,扶起淩粟幫忙拍著他的背:“沒事了...我們不哭了啊...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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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硯回回來這一段時間,住得還習慣吧?”海城的另一邊,大廈最高層的景觀餐廳裡,賀洵放下手裡的杯子,笑著問對麵的賀硯回。
他們這個圈子的人,就是有這種本事。
即使之前發生過嚴重到危機到生命的事故,還不止一次。但隻要沒掀到明麵兒上,大家就還是能安靜吃飯把酒言歡,像是賀硯回上一秒才下了飛機回國一樣。
賀洵和賀硯回相對而坐,穿得都十分正式,根本不像是姐弟聚餐,活像是什麼商業會談。
賀洵穿著一席曳地的墨綠色長裙,露著肩和背,挽著頭發,不算太低調的珍珠配飾讓她看上去十分華貴。
提前到的賀硯回看著她款款進來,除了禮節性地站起身之外就再沒什麼表示,眼皮都沒掀一下。
“今天的菜還喜歡麼?都是跟著你之前的飲食習慣讓他們做的。”
賀硯回看著滿桌子的菜,其實沒太大的胃口。
他對著賀洵舉起來的杯子稍搖了搖頭,紳士地做個了拒絕的手勢:“我不喝酒。”
賀洵也並沒有什麼被拂了麵子的意思,從善如流地就改了口,放下手裡的杯子換上了茶:“這家的綠茶很不錯。”
賀硯回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這家的茶盞應該都是有些年頭的東西,賀硯回把玩著手上的建盞,看著它在光下翻出一層淡淡的漂亮光暈,卻仍舊是興致缺缺。
倒不是沒有精神...而是總覺得又哪兒不對勁。
“身體都恢複了吧?”賀洵問他,漂亮的大眼睛眨著,看上去十分友善。
其實要說賀硯回的身體狀況,他們合該比賀硯回自己都要清楚才對。
賀硯回點了點頭:“好得差不多了,不影響工作。”
賀洵適時地露出了非常欣喜的笑容:“那可太好了,過段時間的大樓剪彩,你可一定要出席啊。”
賀氏的業務涉及得非常廣,但老爺子拿捏得緊,手上分出去給小輩的不過一點小分支。
但賀洵拿著這個,卻也做得風生水起的。
她手上的這些產業對於賀硯回來說其實就是小打小鬨,賀硯回要裝出有什麼興趣來都困難。
但是既然對方誠摯地發出了邀請,最近在養病的他也不介意出去走動走動。
“那就這麼定了。”賀洵笑著給賀硯回夾了一筷子菜,眼神裡似乎又彆有些什麼深意,“那天還有一場我手下時尚品牌的秀,你也可以一起看看。”
賀硯回沒太當回事,放下手裡的筷子點了點頭:“可以。”
走秀不走秀的,反正對他來說不過也就是消磨點時間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