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看到孟深,葉飛青心道孟溪不是說她的兄長得了怪病嗎,怎麼看起來很是健康,頭腦也挺清醒。
確實,如果不是那公子有病,羊肉必定是在端出去的時候就有問題了,不然的話,嫌犯就隻有夥計一人。可夥計應該不是,他在仙遊樓乾活已有多年,除非與那公子有仇怨,不然不會在裡麵動手腳。
“這位太太,你彆再動怒了,我們與你一樣都想把事情調查清楚,故而不管是外麵的羊肉,還是廚房裡的任何東西,誰都不得碰觸,誰也不能離開,你看如何?我們就等著衙役過來。”
葉飛青發話。
那婦人也漸漸冷靜了,冷笑道:“好,我看你們到時候怎麼袒護她!”
兩方對峙中,趙奇峰讓外麵的夥計將圍觀的吃客送走,今日的飯菜一概沒有收錢。
王氏與孟竹在來的途中,跟餘靖還有幾位衙役碰到。
“餘捕快,”
孟竹此刻也顧不得自己的外表了,飛奔過去,“你們該不是來抓我堂妹的吧?裡麵一定有什麼誤會!”
“你彆急,”
餘靖停一停,“我們不會冒然抓人,得先弄清楚情況,知縣對此事也頗為看重,令我們仔細調查。”
孟竹這才鬆了口氣。
餘靖一去,就派衙役把所有東西都看守起來。
那公子的母親見到捕快出現,急忙上去哭訴,將來龍去脈告之,說她兒子沒有什麼病,就是吃了東西才暈死的。
王氏跟孟竹也奔到孟溪身邊,急聲詢問。
“彆問了,她沒事,你們彆添亂,”
孟深道,“我現在有話問妹妹。”
孟竹心裡不滿,可她實在幫不上忙,撇撇嘴拉著母親站到一邊。
孟深問孟溪:“你現在可有什麼頭緒?”
“我?”孟溪還真沒有,“我用的羊肉,幾位師兄都用過,他們都說不是羊肉的問題……”
“我沒問你吃食,你是問,你知道誰會對你不利?”孟深挑眉。
孟溪訝然。
“這……”
看她一臉茫然的樣子,孟深就知道問錯人了。
前世她就不會識人,非得喜歡林時遠,這世呢,連誰要害她都不清楚,其實,這不容易嗎?公子沒病,夥計若也排除,那就隻有廚房裡麵這幾個人了,孟深忽地問:“他是第一個吃你燒得菜的嗎?”
“嗯。”
“有誰動過你的東西?”
孟溪皺眉:“你懷疑有人在這裡下了毒?”
“是,必然是很了解你的人,知道你今兒不練菜,也知道你燒菜不會親口嘗鹹淡,不然得把你自己先弄暈了。”
孟溪心頭一震。
此人實在是很敏銳,葉飛青看一眼孟深:“孟公子的分析條條在理,葉某佩服。”
抬起頭,對上他那雙桃花眼,孟深沉默了片刻,心想他肯定是認不出自己了,畢竟十年前他才七歲,樣貌變化的太多,可眼前這個穿著襜衣,頭戴巾幘的年輕男子真是他的葉大哥嗎?
他該是馳騁沙場的將軍啊,為何要窩在一個酒樓裡?
“你……”他說著,聲音一啞。
“你身體還好吧?”葉飛青關切的詢問。
他輕咳聲:“無妨,聽妹妹說,是你幫忙讓陳大夫給我看病?實在多謝了。”
“不必客氣,誰讓你是我師妹的哥哥呢,”葉飛青看看孟溪,“她非常擔心你。”
瞎擔心,孟深心想,好好的非得讓他看什麼大夫!
“你對此事有何看法?”孟深岔開話題,“我妹妹毫無頭緒……你在我妹妹之前來得仙遊樓,你看那幾位師兄……”
“不,絕不會是他們,我敢拿人頭擔保!”葉飛青正色。
不管是四師兄,還是六師兄,八師兄都不是這樣的人,他們都很喜歡師妹,平日裡時常教她,怎麼會害她呢?
“彆人呢?”
彆人?
那就隻剩下兩位師弟了。
葉飛青神色凝重。
李恒低聲跟王海觀說話:“師姐那麼勤奮,那麼聰明,怎麼可能會犯錯,一定是那公子有病。”
王海觀淡淡道:“是啊,應該是誤會吧。”
大夫此時已經看過那位公子,過來稟告餘靖:“是鈴草之故,但不至於要人命。”
“鈴草?”此乃一種香草,可調味,孟溪皺眉,“怎麼可能會有鈴草,鈴草與羊肉相融會產生毒性,我並沒有……”
“你沒有放,那是它自個兒飛進來的不成?”那婦人大叫道,“你算是哪門子的廚子,這樣也敢炒菜給彆人吃,就不怕把人給弄死?我看這仙遊樓不如關門算了,用這樣的廚子,簡直是在害人!”
孟溪抿唇,她實在是難以辯解。
她炒的時候真的沒有放,可為什麼會有鈴草?是不是拿配菜的時候不小心搭到的?
她這是連累了整座仙遊樓,也損了師父的顏麵,孟溪麵對那婦人的質問,差點就要道歉時,胳膊忽地被握住,然後聽到義兄低語道:“彆道歉,一旦道歉,你的錯就再也不能洗清了,到時候誰還要你當廚子?”一個連基本常識都沒有,能把吃客吃壞的廚子,以後還有什麼前途?
孟溪心頭一冷。
這人,是想毀了她!
孟深念頭閃過,與餘靖道:“餘捕快,你打算如何處置?”
“既然孟姑娘不承認是自己放的鈴草,我自然要把相關之人帶去衙門問話,同時我會留幾位衙役在此尋找線索。”
處理的也算妥當,可光是問話有用嗎?隻怕真的帶去衙門,就給了那下手之人逃脫的機會。
孟深正要發話,卻見外麵傳來一陣騷動,隨即那衙役就讓開了路,齊聲道:“大人!”
林時遠竟然來了。
孟深臉色一沉,這麼小一樁案子,也值得他親自過來?
他原本是不必來,可聽說是孟溪涉及此案,他留在衙門竟是定不下心,索性便來一趟,看看到底發生何事。
年輕知縣一出現,眾人紛紛上前見禮。
沒料到他會來,孟溪暗暗皺眉,她完全不想林時遠來處理此事,這世,她壓根不想跟他有見麵的機會,結果偏偏是在這樣的時候,她是嫌犯,他卻是個知縣。
一直端菜的夥計看到林時遠,暗暗咂舌,原來點了孟溪兩回菜的竟然是知縣大人,等會他一定要告訴她!
林時遠在廚房內的椅子上坐下,讓餘靖稟告情況。
餘靖詳細說了。
鈴草這東西莫說是孟溪這樣的廚子,就是他都知,那麼孟溪怎麼會犯錯?隻是難就難在,確實是孟溪炒的菜,鈴草又很好取得,誰都可以在彆處切碎了趁機放在孟溪的配菜中。
林時遠高聲詢問:“誰今日炒菜用了鈴草?”
它不可以跟羊肉配,但可以跟彆的菜配。
眾人都搖頭。
餘靖也已經命大夫檢查過,此處並無鈴草。
那麼,就隻有一條路,必須找到偷偷帶鈴草進廚房的那個人。
但如何找呢?
趙奇峰道:“我們庫房有鈴草,如果要查今日去過的人,倒也方便。”
“他不會傻得去你們庫房拿,也不會今日才去集市買,我看是蓄謀已久,定是在半個月前就已經買好種在何處,或者是他自己去親自挖來的。”孟深說著將目光從趙奇峰等人身上掠過去,“但即便這樣,也不難找出這個人。”
不難找嗎,眾人都很疑惑。
林時遠記得孟深,當初堂哥用玉佛一事企圖威脅孟家,便是他出麵的,這年輕公子口齒伶俐,且很有城府。
膽子也不小。
“如何找?”他問。
孟深道:“嫌犯想讓鈴草不被我妹妹發現,必然會切碎,這樣妹妹翻炒之時就會疏忽……但這鈴草的味就此便留在他手上了,因為切的夠細,汁水也必然溢滿他指尖,甚至是留在他衣袖上,身上,如果這時候……”
林時遠恍然大悟:“使一條獵犬便會尋到!”
倒是不蠢,孟深眉梢微楊,他還沒說完,竟也猜到了。
確實,必須是獵犬。
“人的鼻子絕沒有犬來的靈敏,”孟深道,“既然今日你們都說沒有用過鈴草,那就讓獵犬聞一聞吧。”
聽到這番話,眾人先是驚訝,然後恍然大悟,看向孟深跟林時遠的眼神都有種佩服。
孟溪倒是有點擔心,她應該沒碰到鈴草吧?
不,她沒有,她切好菜都是放在竹匾裡的,然後炒菜的時候就拿起竹匾裡的配菜往鍋裡倒,絕沒有沾到。
終於有救了,孟溪朝義兄甜甜一笑。
知道他好了嗎,知道就彆讓他想起身世,孟深心想。
林時遠道:“餘捕快,你馬上去找一條獵犬來。”
“是。”
餘靖領命。
孟竹見狀跟了上去。
“我知道哪裡有好的獵犬!”
餘靖點頭:“請孟姑娘帶路。”他才來鹽鎮不久,還真不清楚獵犬的事兒,需得先去問彆人。
孟竹拔足飛奔。
餘靖看著她的背影,不由莞爾。
“看來你很關心你堂妹。”
“當然,我就她一個姐妹!”孟竹走了一段路,指指前麵,“看到那個山坡沒有,那裡住著吳家大爺,他是以打獵為生的,他家有兩條獵犬,聰明的不得了,吳大爺有時候不出門,它們都能給他弄一隻兔子回來。”
“那肯定可以聞出鈴草味。”
孟竹道:“那我堂妹就可以洗清冤屈了!”
餘靖看著她笑。
他本來就生得英俊,這麼一笑,孟竹的臉就紅了,感覺心砰砰跳個不停,她垂下頭往前走,走得幾步忽地道:“你,你現在不去集市巡街了嗎?”
“為何這麼問?”
“……”孟竹又不知道怎麼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