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南向來是個勤快的人,吃完飯第一時間就會把鍋碗刷洗乾淨。
當然啦,如果有客人在肯定是優先陪客人,不過,在他眼裡唐玄早就不是客人了。
他把唐玄丟在一邊,心安理得地收拾起來。
孩子們蹲在草棚邊,排成一排,一人麵前一個小水盆,接力式洗碗。
第一個盆裡放著皂角水,除油去汙;第二盆是清水,用來涮一遍;第三個盆涮第二遍……直到最後一個孩子。
與其說是在洗碗,不如說是在玩。
每天的這個時候,都是孩子們最開心的時候,因為可以和師父哥一起乾活,乾完活還能洗一個暖暖的“花灑澡”,然後爬到床上,蓋被子、睡枕頭。
每個孩子都有事做,就連小崽都沒閒著。小家夥不方便洗碗,就非常懂事地拿了兩顆雞蛋去喂小白鼬。
小母鼬肚子已經鼓起來了,過不了幾天就能生一窩小小鼬了。
司南發揚人道主義精神,除了每天小黑鼬用“勞動”換的雞蛋外,還會額外給它們兩個。
兩小隻抱著圓溜溜的蛋,頭挨頭吃得歡喜。
小崽用兩隻小手夾著木瓢給它們添上清水,倒掉食物殘渣,還整了整窩底的木屑。
做完這些也沒離開,而是耐心地和它們聊著天。
兩隻小鼬時不時就會配合地吱一聲。
整間院子,唯一的閒人反而成了那位個子最高、力氣最大、看起來最厲害的郡王大人。
唐玄從小被人伺候慣了,按理說不會有什麼心理負擔。可是,看著那一排還沒他腿高的小豆丁,實在坐不住了。
他主動走過去,左右看看,“還有盆嗎?”
司南連忙搖搖頭,“沒有!”
有也不給你用!
唐玄俊眉微挑,抬抬手就把二豆拎開了。
二豆連怒都不敢,像個小烏龜似的縮著小脖子慢吞吞地蹭到小崽身邊。
小崽非常善良地分給他一顆雞蛋。
唐玄不動聲色地看著旁邊的小家夥洗了一次,大概看懂,準備下手。隻是,指尖還沒碰到碗,就被一隻白皙的手攔住了。
司南裝作非常客氣的樣子,“你是客人,這種活怎麼能讓你乾?”
唐玄道:“我還是男朋友,自然不能乾看著。”
“不,你還是乾看著比較好。”
唐玄挑眉,“你是擔心我把碗摔了?”
司南笑眯眯,“心裡明白就好,沒必要說出來。”
唐玄解下腰間的玉佩,押到桌子上,“若摔了,賠你便好。”
司南哼了聲,“你以為我會屈服於你的金錢之下嗎?”
唐玄微笑,“你會的。”
“你說對了!”司南嗖地一下把玉佩收到懷裡,還非常滿意地拍了拍。
唐玄失笑,“這麼不相信我?”
司南笑眯眯地拍拍他的肩,“情感上呢,我是相信你的;理智上呢,我覺得夠嗆。”
唐玄:“我喜歡情感上的你。”
司南:“我隻喜歡你的玉佩。”
唐玄挽起衣袖,用行動證明。
司南翹著二郎腿,監工。
二豆原本負責的環節除了過一遍清水,還包括把碗撂到碗架上。
唐玄沒動,手腕一翻,一隻碗就飛了過去。
孩子們“哇”的一聲驚歎。
司南眼睛也亮了,“練過?”
唐玄笑,“巧勁罷了。”
司南攛掇,“再來一個。”
唐玄又扔了一個。
隻聽叮的一聲脆響,第二隻碗也飛旋著飄了過去,剛好疊在第一隻上麵。
孩子們又是一聲驚歎。
司南拍拍手,像幼兒園老師那樣親切地說:“小玄玄真棒!”
唐玄挑挑眉,繼續扔。
就這麼叮叮叮地扔了十來個,架上的碗疊了高高一撂。
還剩最後一個碗,孩子們齊刷刷地看著唐玄。
司南笑道:“悠著點,彆全砸了。”
唐玄也笑:“玉佩已經押你那了。”
司南抬抬手,“您請便。”
唐玄手一甩。
按照正常的軌跡,那隻碗會穩穩當當地落在碗架上,孩子們會張著小嘴驚歎,司南眼底也會亮起星星家族。
萬萬沒想到,就在這時,小黑鼬突然跳了起來,撲向小瓷碗。然而沒抓到,隻是改變了碗的軌跡。
“嘩啦啦——”
小飛碗像保齡球似的擊中碗堆,一撂碗全摔了。
空氣突然安靜。
孩子們的驚歎隻發出來半聲。
司南騰地躥起來,朝唐玄撲去,“賠我碗!!!”
唐玄一邊躲一邊笑:“好好好,我賠。”
司南追著他,張牙舞爪,“一個玉佩不夠彌補我心靈的創傷。”
“嗯,兩個可好?”唐玄把人困在懷裡,笑容寵溺。
司南揚起下巴,“我考慮考慮。”
唐玄眸底含笑。
他知道,司南這一切的舉動是在哄他。
他又何嘗不是在哄司南?
他希望他走出悲傷,他希望他不要擔心。
很好,他們都做到了。
唐玄該走了。
要去看望受傷的同僚,還要回皇城司製定下一步計劃。
就在他將將邁出屋門的時候,槐樹終於下定決心,問:“那位鐘大人,是被砍斷了手筋嗎?”
唐玄抿了下唇,微微頷首。
“用的可是流星刀?”
“你知道?”
槐樹點頭。
流星刀,隻有拇指長,薄如蟬翼,卻鋒利無比,快如流星。此刀一出,頃刻間便能砍斷人的筋脈。
“那個人應該是花鬼的心腹,流星,隻有他才會使此刀。”雖然隻有十歲,但他卻用這把刀廢了不知多少江湖俠客的功夫。
司南的重點在於——
“鐘疆的手不是整個斷了,而是……斷了筋?”
唐玄抿唇,“對於親從官來說,斷了筋就是斷了手。”
大宋親兵的選拔十分嚴格,不僅有身高相貌家世人品的要求,最重要的是得拉得開一石六的重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