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夥們哈哈大笑。
他們不知道,此時若水書院的山長和兩位管事就在牆那邊站著,把他們的話聽了個一清二楚。
三人臉色都不大好。
尤其是山長徐大儒。
徐大儒先前聽自家夫人提過司南,想看看他的人品,若無差錯便請到書院來掌勺,隻是近來一直沒抽出時間。
沒想到,今日竟在這種場合下遇到了。
鐘聲響過三下,孩子們飛快地扒掉最後一口小肉片,一個個鼓著小臉跑回校場。
直到他們跑遠了,徐大儒才邁著方步走過來。
司南認得他,當初二郎能順利入學,全靠這位正直又有心胸的大儒拍板。
他上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禮。
徐大儒擺擺手,道:“小哥可願到若水書院做工?”
司南:……
這麼開門見山的嗎?
徐大儒並非衝動的性子,方才認真觀察過了,司南真心待孩子們好,說話也進退有度,又見學子們真心喜歡他做的吃食,這才做出決定。
司南笑笑,拱手道:“多謝山長抬舉,小子散漫慣了,怕是擔不起貴院的重任。”
話音一轉,又為自己爭取了一把,“若隻是為學子們提供吃食,倒也不必過來做工,小子可以每日做了,按時送過來,一心書塾便是如此。”
徐大儒還沒說話,旁邊一個管事便冷哼一聲,譏諷道:“一心書塾才幾個人?若水書院有多大?小子,你做得過來嗎?”
司南挑挑眉,笑眯眯道:“這位想必是灶上的管事吧?”
對方一愣,“是又如何?就算你認得我,也彆想套近乎,我不吃這一套!”
“不,我不認識你,瞎猜的。”
“哦?”徐大儒好奇,“如何猜的?”
管事二摸了摸鼻子,生無可戀。
又來了又來了,山長的好奇心又被勾起來了。
司南瞄了眼管事一,毫不客氣地說:“他脾氣急躁,用語粗鄙,想來不是貴院的先生。既然不是先生,又能伴在山長身邊,那便是管事。”
“書院管事不知凡幾,為何認定是灶上的?”
司南微微一笑,“因為他急了。隻有灶上的管事,聽到我說可以送餐之後,才會如此焦急。”
這不就相當於斷他財路嘛!
徐大儒恍然,不著痕跡地瞄了那人一眼。
“你——”管事一麵紅耳赤,憤憤道,“你不願來灶上做工,是嫌銀錢少吧?說白了,還是圖錢!”
司南不急不躁,“管事可聽過一句話——心中有佛,看到的便是佛,心中有屎,看到的也是屎——你自己唯利是圖,才以為彆人圖的也是利。”
至於南哥,錢和道義咱都要。
司南執手,“小子聽聞,徐公當年師從晏相公,推崇範大人,考中進士卻不做官,隻為惠及平民之子,這才建了若水書院。”
上善若水,水利萬物而不爭。
這句話被範仲淹先生親手題在門楣上。
“為官之人可以為民請命,讀書之人可以為百姓謀福,為商之人為何不能回饋於民?”
“我雖不是有錢有勢的大商巨賈,卻也希望憑借一己之力讓汴京城的百姓吃上一口熱乎的。”
——煽情了,南哥煽情了。
“我賣火鍋,不止為了錢,還希望能讓吃到這口食物的人有哪怕片刻的愉悅。”
——誇張了,誇張了,這話是南哥從古早種田文裡學來的,大概還受了熱血日漫的影響。
司南厚著臉皮,繼續說:“商人逐利,無可厚非。但是,誰說在逐利的同時,不能惠及百姓?”
——這句是真心的。
一席話,有理有據,不卑不亢,心平氣和。
管事一張口結舌,啞口無言。
管事二驚訝地看向司南,目光熱切。
孩子們一臉崇拜,同時又覺得理所當然。
我南哥,就是這麼厲害!
比書院的先生都厲害!
徐大儒震驚過後,連道三聲“好”,“當真是好!一介少年尚且有如此大誌,何況你我?”
管事二回過神,連忙勸:“山長,您彆衝動。”
徐大儒擺擺手,“今日聽此一言,實乃我等大幸,衝動一回又何妨?”
“您忘了嗎,您向言先生做過保,萬一又不好吃,這若水書院的山長便不做了。”
徐大儒虎下臉,“你彆咒我。”
司南一聽有戲,連忙道:“可以先試訂一旬,若學子們不滿意,分文不收。”
——那是不可能的!
——南哥出手,怎麼可能不滿意?
“好!”徐大儒當即掏出一錠銀子,足有十兩之多,“我等教書育人,怎能占小哥的便宜?這是訂金,一旬過後,多退少補。”
謙虛啊,推脫啊,半點沒有,司南飛快地把銀子塞進懷裡,乾脆道:“多謝山長。”
徐大儒:……
突然有點後悔是怎麼回事?
司南開心壞了。
今天一定是他的幸運日。
滿滿的幸運值不能自己獨享,要找男朋友說一說。
唐玄在開封府協理公事,司南在衙門口等著他。來往的親從官瞧見了,連忙報給唐玄。
包大人正拉著唐玄商量案情,唐玄毫不猶豫地丟下他,大步離開。
包大人瞪眼,“外麵來的哪家小娘子?比公事還香嗎?”
差役回:“不是小娘子,是州橋上賣火鍋的司郎君。”
小火鍋?
包拯吃過。
確實……挺香的。
唐玄出了門,直奔司南而去。
司南遠遠地瞧見了,大大的笑就掛在了臉上。
唐玄眸光不由變軟。
看了一天卷宗,審了半晌惡徒,亟需燦爛可人的笑臉洗眼睛。
“燦爛可人”衝過來,喋喋不休:“你沒看見,今兒可把你南哥厲害壞了!若水書院的徐大儒你知道吧?被我的三寸不爛之舌一通說,當即掏出十兩銀子,訂了三百份小火鍋!”
三百份啊!
每日三百份,不僅養孩子夠了,還能租個頂好的店麵。
司南掏出小銀錠,高高地舉到他眼前。
唐玄勾唇,“十兩就這麼開心?我給你一百兩。”
“那能一樣嗎?這是我自個兒掙的,不是誰白給的。”司南撇撇嘴,愛惜地把銀錠往唐玄的衣袖上蹭了蹭。
上好的雲錦當即蹭出兩道灰印子。
唐玄捏了捏手指,全當沒看見。
“可要去租鋪子?”
司南有些猶豫,“錢是夠了,就怕不保險,萬一這事成不了,下個月就得吃土。”
唐玄道:“有了店麵,客人會多,銅火鍋安排上,也會多賺一些,算下來不會虧。”
“有道理。”司南嘿嘿一笑,心動了,“那就……去租?”
“走。”
“現在不成,牙行都關門了。”
“有人開。”
“怎麼可能?你是沒見過,那些牙人一個個可牛氣了,抬著下巴瞧人。”
唐玄挑眉,有嗎?挺殷勤的呀?
緊接著,司南就見識到了牙人的殷勤。
牙人的心情就沒那麼美了。
又來了,又來了,郡王大人又來了。
這次是要養鵝,還是種香椿?
“租鋪子。”唐玄背著手,言簡意賅。
牙人瞧了眼司南,仿佛學會了讀心術一般,顛顛地把房契送上,“是司小哥要租吧?年租、月租,還是免費租?”
司南笑了,“免費租?還有這好事呢?”
彆人沒有,您是有的。
牙人默默吐槽。
司南瞧了眼房契,目光一頓,“唐玄?這名字這麼大眾嗎?怎麼租個鋪子就能撞見同名同姓的?”
牙人瞧了眼唐玄,頭紮得老低,隻當自己不存在。
唐玄輕咳一聲,眼神發飄,“是我。”
司南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是你?”
修長的手指點點房契,“這名字,就是我。”
司南:……
“敢情這鋪子是你的?怎麼不早說?”
“早些時候不是我的,我怕彆人會租,便買了下來,給你留著。”
司南:……
彆問,問就是想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