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目不轉睛地看著司南,心內泛起漣漪。
司南繼續道:“若食材跟著客流走,還有一個問題:會忙不過來。忙得太過,難免敷衍,味道不過關,客人吃了一次不滿意,第二次就不來了。咱們開店做吃食,要是口碑,靠是回頭客。”
眾人皆信服地點頭。
崔實拍桌子,“南哥兒,你說吧,你出個章程,咱們隻管照著做。”
司南露出笑意,“基本幾點我大致擬好了,後麵幾日咱們辛苦些,搞個小培訓。眼下開這個會,就是想聽聽兄弟們想法,你們在各自崗位上體會一定比我細致,都來說說,哪裡需要改進?”
眾人相互看看,誰都沒開口。
要麼不知道說什麼,要麼不好意思說,說出來就好像挑司南毛病似。
這事他們可不能做。
司南眨眨眼,“都沒有嗎?”
明顯有些失望。
唐玄給鐘疆使了個眼色。
鐘疆輕咳一聲,說:“我倒是有一個……”
司南眼睛立馬亮起來,“嗯嗯,你說。”
同時拿出事先備好紙筆,準備記下來。
鐘疆說:“城外路比城內顛簸許多,盛湯木桶多少灑了一些,不僅浪費,桶邊也略顯臟汙。書院學子大多家境良好,見此,稍有微辭。”
司南一邊記,一邊思索,“這樣話,還是要在桶下加個減震層,並且不能裝太滿,我回頭跟木頭哥商量一下……還有,路上彆急,騎慢些。”
外賣小分隊連忙點點頭。
司南鼓勵道:“槐樹,堂食這塊有什麼問題?”
槐樹忙道:“大問題沒有,就是有客人說熱。”
五月天吃火鍋,熱是最大問題。
“回頭搞一些冷串,還有冰飲……”司南看向唐玄,“王爺大人,能不能借你家冰用用?”
唐玄點頭,“不用借,送你。”
司南笑嘻嘻,“請你吃火鍋,終身VIP。”
“至於降溫……讓木頭哥做幾台風扇吧,手搖,或腳踏,興許衝著咱們風扇,還能招攬些客源。”
崔實:“風扇是啥?大蒲扇嗎?”
司南笑起來,“不是,比蒲扇給力多了,扇起風來整個屋子都是涼快。”
“還有這神仙物件?”
“有,回頭我畫張圖,你給木頭哥捎回去……”司南說到一半,想起什麼,話音一轉,“不然這樣,乾脆傍晚我去一趟,親自跟木頭哥說。”
崔實挺高興,“成,我讓你嫂子做好飯,吃完再回來。”
“那就勞煩嫂子了。”司南看向唐玄,烏溜溜眼睛眨啊眨,“你跟我一起去唄?”
唐玄明知他在打壞主意,還是點頭應下。
司南立即開心起來。
有了鐘疆和槐樹開頭,大夥敞開了心思,七嘴八舌地說起來。
每說一項,司南就認認真真記下來,大多能很快提出解決方案,而且並不專斷,會親切地同大夥商量。
一時間,眾人既敬佩又欣慰,對他所說“事業”更加向往。
司南在彆人麵前向來是一副靠譜模樣,等到隻剩下自家人,立馬變身。
他把大門一插,窗戶也全都關上,跳著腳拖出一個大木箱子,興奮地嚷道:“崽子們,數錢啦!”
“嘩啦——”
無數銅錢蹦蹦跳跳地衝出細頸瓶,一瓶又一瓶,滿滿地堆了一桌,有還掉到了地上。
孩子們連忙趴下去,珍惜地撿起來。他們拉著小手,學著司南樣子跳著腳,開心得不知道怎麼表達。
司南從兜裡取出一枚銅錢,神秘兮兮地說:“來,一人許一個願,如果正麵朝上,說明很快就會實現——槐樹先來。”
槐樹突然有些緊張,結結巴巴地說:“我、我想入禁軍,去西北,像我爹一樣!”
“天靈靈,地靈靈,神仙神仙快——顯——靈!”司南把銅錢往上一拋。
孩子們目光緊張地跟了上去。
叮當一聲,銅錢落地……
“正麵!”
“是正麵!”
小家夥們興奮地叫著。
司南飛快地撿起銅錢,拍拍槐樹肩,“努力吧,少年,你願望一定會實現。”
槐樹激動地握著手,重重點頭。
“到你了,二豆。”
二豆撓了撓頭,憨憨地說:“我想像師父一樣,做好吃火鍋,有許多許多人來吃!”
司南挑了挑眉,這願望不錯,既然小家夥喜歡,回頭可以培養一下。
銅錢拋上去,掉下來。
“正麵!”
孩子們開心地圍住二豆。
第三個,是小崽。
小家夥把小胳膊藏到身後,雖然模樣怯怯,但還是堅定地說:“我想去若水書院讀書,像師父一樣學會寫字……讀好多書,寫好多字。”
孩子們都沉默了。
他沒有手,怎麼寫字?
司南握了握拳頭,在心裡把榔頭花鬼無憂洞賊人罵了一百遍,臉上卻是笑著,“那就看看神仙給我家小寶崽答案吧!”
“天靈靈,地靈靈,神仙神仙快——顯——靈!”
孩子們更加緊張。
結果,是正麵。
孩子們尖叫起來。
似乎是頭一次,這麼大膽情緒外放。
小崽整張小臉都亮了,然後,又忍不住哭了。
司南把小家夥抱到懷裡,說:“不哭,哥一定會讓小崽願望實現。”
不就是若水書院嗎?
包在他身上!
不就是沒有手嗎?
現代多少勵誌達人,用腳寫字,用嘴寫字,他相信自家小崽也能做到。
剩下幾個小家夥都沒有太大願望,有想天天吃火鍋,有想天天睡乾淨床,也有想永遠跟著師父。
結果毫無疑問,都是正麵。
每次銅錢掉下去,司南都會第一時間撿起來,不讓彆人看到。
唐玄笑而不語。
司南朝他挑了挑眉,“小玄玄有什麼願望?”
唐玄看著他,緩緩道:“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
卓文君《白頭吟》講是男有二心,女子作詩以表決絕之意。單是這兩句,說出了多少人期盼。
司南咽了咽口水,不是他臉大,他就是覺得……唐玄說這句話樣子,像是在表白。
司南知道,唐玄對他很特彆,超出了兄弟那種。
但是,他不確定唐玄對他喜歡,是“一時歡好”喜歡,還是“白頭不相離”喜歡。
這裡是大宋朝,他是堂堂郡王,真可以放棄娶世家女,甚至娶公主體麵人生,和一個男人“白頭不相離”嗎?
他在21世紀見過那麼多同性戀人,都沒有看到多少人願意拋開世俗偏見,毅然出櫃。
絕大多數gay,最後還是會選擇和女孩子結婚。
雖然令人不齒,但這就是事實。
司南曾經遇到過類似事。
他上初中時有個一起練體育好哥們,兩個人關係好到可以隨時到對方家裡吃吃喝喝。
那時候司南還沒發育好,像現在一樣個子不高,白白嫩嫩。
那哥們比他大四歲,上高三,對他很好,有好吃好玩總會塞給他。
他還幫司南打過架,二對六,他死死護在司南前麵,司南一點兒事沒有,他臉被打成豬頭。
他總愛撩司南,天天“寶貝、寶貝”地叫,逮著機會就捏捏臉,拽拽耳朵。
哥幾個擠在墊子上午休,那人一定會用自己身體圈出一道牆,把司南和那些“臭男人”隔開。
初二那年,司南發現自己是gay,很惶恐,第一時間想到那個人。他以為對方是“同類”,衝動之下就跟他說了。
——並不是表白,也不是喜歡,就是希望能有一個人理解自己,和自己站在一起。
沒想到,對方聽完他鼓足了勇氣才說出口話之後,表情變得很奇怪,嘴上敷衍了兩句,後來就跟司南疏遠了。
再後來,那個人去了外地上大學,他們再也沒有聯係。
從那以後,司南就明白了一個道理:不是所有會撩男人男人都是彎。
即使是,他也不一定願意出櫃。
更何況,這裡是大宋,唐玄是郡王。
他身後是官家,是郡王府,是四十萬唐家軍。
司南真沒有那個自信,認為他可以不娶妻生子,後半輩子就和一個男人在一起。
他們將將認識兩個月,對於彼此了解、對於未來設想都太淺。
還有一個不得不麵對現實——論身份,論財力,兩個人並不對等。
他是皇家血脈,官家養子,異姓郡王;他是商人之子,家道中落,父母下落不明。
他是皇城司指揮使,家大業大,資產無數;他……就連剛剛開這個鋪子都是他。
這些都是很現實問題。
司南是個現實人,不得不考慮。
當然,他也相信,現在“現實”不會一成不變。
他喜歡唐玄,從一開始饞他身子,到後來被他整個人吸引。
他想過,等到以後條件成熟,他成長為一個無論在身份上,還是在財力上都與唐玄對等人,就向他表白。
然而,不是現在。
以後日子還長,急不來。
所以,司南忍住了,沒把話往深處說。
他笑了一下,說:“你知道卓文君為什麼想要‘一心人’嗎?因為司馬相如差點出軌。”
“鳳求凰”時有多甜蜜,被拋棄時就有多憤慨。或許還有無法言說悲傷、淒涼,和無法自抑、懦弱懷念。
唐玄:“所以?”
司南:“所以你能不能換一個願望?”
這首詩不吉利!
唐玄挑了挑眉,“那就娶他進門。”
他此生求而不得,唯有一個他。
司南:……
少年,許願要負責任好不好?
輪到他自己,司南悄悄對銅錢說:“我希望,小玄玄願望不要實現。”
如果真有那一天,他才是“娶”那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