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坐著堂堂公主,前麵是大宋朝最尊貴的夫妻,範萱兒的背挺得直直的。
她越來越自信,總有一天,她會成為郡王妃,如公主般雍容華貴,如皇後般高高在上,到那時,出入宮廷、參加盛宴將是極其平常的事。
鑼銅一響,司南上台了。
眾人一瞅,竟是個白白嫩嫩的少年郎,登時噓聲一片。
“咋是個弱兮兮的小白臉?”
“哥幾個要看標致的小舞娘!”
“下去吧!”
“換人!換人!”
司南站在台子中央,拿著個自製的大喇叭,笑嗬嗬地說:“想看舞娘可以,咱得把流程走完了不是?”
眾人並不買賬,拉拉雜雜地喝倒彩。
司南半點不慌,朝後台招了招手。
一眾小童穿著火鍋店的製服魚貫而入,一人舉著個大托盤,托盤上放著各色小點心,用草紙包成拳頭大小的一包。
司南拍拍手,小童們便四散開來,舉著托盤,朝人群一揚。
一個個零食包砸到觀眾懷裡,大夥扯開一看,咦,有酥脆的炒黃豆、香噴噴的炸饊子、甜滋滋的綠豆糕……雖不值錢,卻也不是時時都能吃上的。
有人問:“要錢不要?”
司南笑道:“送給老少爺們香香嘴,感謝各位前來捧場。先吃著,待會兒還有。”
說著,又有一隊小童進來,繼續扔。
零食包扔到哪裡,哪裡響起一片歡呼,場子一下熱了起來。
司南再說話的時候,再沒人壞心眼地發出噓聲。
樓上雅間,有人輕歎:“難怪司小東家年紀輕輕就能白手起家,這等手段,我等自歎弗如。”
眾人皆是點頭。
幾包小小的零食,加起來還不如一桌火鍋貴,既熱了場子,又收了人心,的確是手段高明。
尤其是西、南二京五味社的成員,原來根本沒抱什麼期待,這會兒一見,不由重視起來。
司南在說開場白:“今天是個好日子,能來就是緣分。”
“特彆感謝汴京五味社,沒有前輩們百般幫襯,今日不會有這般歡聚一堂的大好場麵。還要謝謝西京五味社、南京五示社的同好們不辭辛苦前來捧場。”
“接下來,要隆重介紹五水樓的小東家,伍兄,伍子虛——今日加盟的十家分店都是他選的,這處瓦子也是他布置的,非常辛苦,也非常厲害——對,就是樓上那位俊俏的小郎君,跟大家揮揮手,好嗎?”
伍子虛臉色爆紅,嘴裡嘟囔著“整啥夭蛾子”,其實早已站了起來,故作矜持地衝著大夥招了招手。
司南帶頭鼓掌。
大夥都跟著拍起了手。
那些被選中的食肆掌櫃,紛紛起身朝伍子虛行禮。
伍子虛浪蕩慣了,哪裡得過這樣的優待?
就連伍子興都難得露出笑臉,讚了句:“做得不錯。”
他們身後坐著十來個人,都是伍家的旁支,巴不得伍子虛不學無術,五水樓好由他們繼承。
結果,伍子虛冷不丁出了這麼大風頭,這些人心裡不知道啥滋味。
司南看向唐玄所在的雅間,裡麵的客人隨便站出一個都能引起轟動,更彆說一口氣來了仨。
雖然不能點明身份,司南還是恭敬地提了一句:“多謝貴客蒞臨,小子一定不負眾望。”
趙禎笑嗬嗬地點點頭。
司南的表現他都看在眼裡,遺憾再遺憾,唉,怎麼就不能入朝為官呢?
又一聲鑼響,上來四個高壯的漢子。
四人搬著四個巨大的立牌,東南西北各放了一麵,這樣一來,無論哪個位置的觀眾都能看清楚。
“在正式簽約之前,咱們先介紹一下這十家店的位置、特點,還有會員卡的辦理方式……”
司南指著立牌,侃侃而談。
讓人驚訝的是,立牌上不是枯燥的文字,而是一張張栩栩如生的圖畫,畫著加盟店周圍的環境、店內的擺設,還有一份份令人垂涎的菜單。
在司南極具誘惑力的解說下,原本隻是來看熱鬨的人,都忍不住要辦會員卡了。
尤其聽到司南說“貴賓會員限量一百位”的時候,一位大哥忍不住了,粗聲粗氣地喊:“小東家,快彆說了,先把那啥啥的卡辦了吧!”
眾人紛紛附和。
司南心滿意足地退居二線,讓小郭幾個上來,負責辦卡。
唐玄坐在雅間,視線始終不離他的少年。
看著他輕而易舉地化解尷尬、熱情洋溢地介紹來賓、從容不迫地侃侃而談、機智聰慧地進行營銷……無論哪一麵,都是他喜歡的模樣。
他在看司南的時候,範萱兒在看他。
兗國公主注意到了,特意提起:“爹爹,這是我新近結識的好友。”
趙禎對這個女兒向來疼到骨子裡,聽她一說,特意看向範萱兒,“是哪家的小娘子?”
範萱兒被官家問話,既得意又惶恐,連忙起身,正要回答,卻被兗國公主壓住了手。
兗國公主笑盈盈道:“是狄大將軍的內親。”
皇後瞅了範萱兒一眼,唇邊露出一絲譏笑,“是定國夫人的外甥女吧?江寧範氏?”
“正是。”
因著狄青大將軍的關係,趙禎對範萱兒頗為友好,便也多問了句:“福康何時同定國夫人有了來往?”
兗國公主的視線在唐玄和範萱兒身上掃了個來回,曖昧一笑:“我識得範小娘子,並非因著定國夫人,而是玄表哥。那日玄表哥去玉津園遊賞,我瞧見他在和範小娘子說話,便上去說了兩句,就這般結識了。”
一聽跟唐玄有關,趙禎更感興趣,“玄兒約她同遊?”
“沒有。”唐玄冷淡道。
皇後笑笑,說:“這是害羞了?你也有二十了吧,官家一直操心你的親事,若有心儀的女子,無論出身,我同官家都會為你作主。”
兗國公主笑道:“比如,這位範小娘子。”
唐玄淡淡地掃了她一眼,“她是誰?姓範嗎?沒見過。”
所有人:……
範萱兒紅了眼圈,“郡王難道忘了?那日我曾為您撫琴……”
唐玄皺了皺眉,“就是那個難聽的琵琶聲嗎?原來是你。若非南哥兒想看,我早就遠遠地走開了。”
說著,還誠懇地看向趙禎,“著實難聽。”
趙禎嘴角一抽。
完了,娶不上媳婦了。
範萱兒眼淚直打轉,求助般看向兗國公主。
兗國公主疑惑地看著唐玄,這番模樣,完全不像範萱兒說的“兩情相悅,卻因為身份阻隔不能在一起”啊!
皇後恐怕比範萱兒自己還想促成這門婚事。畢竟,讓唐玄娶一個腦袋有毛病的商家女總比娶個有身份有教養的宗室女讓人放心。
隻是,不等她說話,趙禎便捂著胸口誒誒叫:“難受難受,又開始難受了。”
唐玄俯身,將他扶起,“太吵,臣扶您下樓罷。”
“好好好,走,咱們下去清靜清靜。”趙禎反手拉住他,走得飛快。
皇後和兗國公主,表情一個比一個精彩。
皇後甩甩袖子走了。
雅間內隻剩下兗國公主和範萱兒。
範萱兒流著淚,期期艾艾地說:“公主方才為何攔著妾?”
要是她告訴官家她的家世,而不是簡簡單單說一句狄家的親戚,官家會不會為她賜婚?
兗國公主皺了皺眉,語氣依舊平和:“若真讓你說了,那笑話才是鬨大了。你一個未出閣的小娘子,上趕著到官家跟前應對,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彆有居心呢!”
範萱兒的臉騰的紅了。
不是害羞,是丟人。
樓下,趙禎拍了拍唐玄,“玄兒放心,皇後和福康再求,我也不會應允。便是狄卿的親生女兒,還不一定配得上我的玄兒,更何況一個不知進退的商戶之女?”
唐玄抿了抿唇,說:“從前官家問臣,有沒有想做的事,有沒有惦記的人,臣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