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各得其所(2 / 2)

司南並沒有就此罷手。

他組織了一場“陳情運動”,隻要曾經受過官兵或者疑似官兵的人欺壓的,都可到官衙陳情,府吏會一一記下來,由唐玄核實,懲處。

司南又找來一批畫師,把這些事件畫成冊子,在百姓與官兵之間分發。

唐玄沒有辜負他的好意,更沒有白搭這個虛名,他實實在在地把河間軍從上到下都捋了一遍。

吃空餉的,才不配位的,欺男霸女的,該免職免職,該軍法處置軍法處置。

至此,河間百姓真正相信了,“軍民一心,同舟共濟”並非一句虛話。

百姓受到鼓舞,陡然硬氣起來。

北境之地,遼人占了一片山林,砍伐木頭,種草放牧。

從前,當地百姓隻能忍氣吞聲,現在卻硬氣起來,燒了他們的木頭,趕走他們的羊群。

若再耍橫,便直接抓羊宰牛,剛好過年吃肉。

因為他們有了靠山,有了後盾,有了底氣捍衛自己的林地。

河間軍沒讓他們失望。

當遼軍的鐵蹄踏過邊境,唐玄親自帶兵衝入戰場。

槐樹和錢朗兩位小將擔任左右先鋒,勇猛迎敵,毫不退縮。

鐘疆第一次披上戰甲,真正的、用來抵禦刀兵的甲衣,而不是那種為了禮數儀仗做出來的漂亮玩意兒。

戰場持續了不到一天。

戰況並沒有十分激烈。

因為,在宋人觀念中彪悍異常的遼軍很快就被改頭換麵的河間軍擊潰了。

遼軍原本想給宋人一點顏色看看。

結果,唐玄送了他們一個大染缸。

兵士們凱旋而歸之時,全城百姓夾道歡迎,染血的纓槍、破掉的甲衣、肩上腿上的繃帶直直地衝擊著百姓們的視線。

熱淚盈眶。

一位高壯的大嬸突然衝到槐樹跟前,扯著他的衣裳說:“孩子,脫下來,嬸子給你補補!”

無數大嬸受到她的啟發,皆衝了過去,衣服破的給補衣服,受了傷的接到家中照料。

哭哭笑笑,熱熱鬨鬨。

司南專注地看著他的大英雄。

滿眼的驕傲遮掩不住。

唐玄俯身,攬住他的腰,把他勾到馬上。

司南抱住他的頭,眾目睽睽之下,毫無顧忌地親上去。

圍觀百姓都驚了。

繼而又釋然了。

算什麼呢?

能好好活著,能安安穩穩過日子就很好了。

一時間,官兵們起哄,百姓歡呼。

趙靈犀這個小丫頭叫得最大聲。

狄詠也不客氣,把人一勾,霸道地親了下去。

原本傷感的場景突然被大片大片的粉紅色覆蓋。

天公作美,華麗的雲霞映紅了半邊天,就像司南的唐玄初遇的那個傍晚。

***

百姓們知道了司南的身份。

——他不叫“月俊俊”,而是汴京第一火鍋店的東家,燕郡王選中的小王妃,還是官家派來的“巡鹽大使”。

他是來為百姓請命的!

司南沒有辜負他們的期待,第一次行使“巡鹽大使”的權力,正正經經地給官家寫了個折子。

……官家沒回。

倒是包拯暗搓搓地給他寫了封信,拐彎抹角說了一番話。幸虧司南長著個七竅玲瓏心,不然真看不懂老包這狐狸話術。

為了河間百姓,為了此行的使命,他打算拚一把。

這一次,他的對手不是遼人,不是官家,不是某個人,而是朝中所有反對廢除河北路食鹽專賣的官員。

司南要讓他們看到,河北路的百姓是值得的!

這個冬天,河間府的官兵和百姓本色出演,實實在在地詮釋了什麼叫“軍民一心”。

兵官在前麵抓人,百姓在後方提供線索。

遼人之前構建的賣鹽網絡這會兒反而讓他們用上了,司南一層層去說服,不管大頭頭還是小頭頭,隻要主動招認就可保命,揪出背後遼人和走狗還有獎勵。

唐玄親自帶兵,該抓的抓,該審的審,不眠不休,激戰半月。比真刀真槍地打仗還累。

——河北路的禁私鹽活動,效率高得讓朝中官員吃驚。

官家的旨意終於來了。

是早就寫好的,壓到了今日。

他本就相信兩個孩子可以完成,這一回,他沒有任何偏私,讓他們把差事辦得體體麵麵,憑著自己的本事贏得了滿朝文武的尊重。

官家下旨,廢除河北路官鹽專賣。

從此,當地百姓可以自由買鹽,價高價低,皆憑自願。

群情沸騰,普天同慶。

束縛了幾代人的鹽務終於有了實質性的改變。

所有人都在感謝司南,感謝唐玄。

文人作詩,文人寫頌,一篇篇詩文記述著兩人的壯舉。無數百姓衝進俊俊麵館,不由分說地扔下各種各樣的吃食。

甚至有鄉紳聯手,送來數頭活豬活羊,還有活驢!

司南沒有被迎頭砸來的讚頌和尊崇衝昏頭腦。

他十分客觀地請人寫了一篇文章,把禦史中丞包拯、三司使張方平,以及諸位支持廢除食鹽專賣的大臣們在朝中的斡旋一一說明。

更重要的是,司南特彆指出了官家的仁愛之心,顧全大局,時時刻刻惦記著河間百姓。

光說還不算,唐玄又以官家的名義,給河間府六十以上的老人、家中有人參軍的軍屬以及孤兒,按人頭發放米麵肉食,用來過年。

——都是從遼人軍帳中收繳的。

一樁樁一件件被人寫成文章、記在折子裡送往京城,不僅包拯等人滿意了,官家更是高興得合不攏嘴。

誰家不想有個聰明又爭氣的崽?

他不僅有,還買一送一!

官家當即下旨,讓唐玄和司南回京,還非常直白地明示,會有好事。

狄詠和鐘疆皆升了職,分彆封為指揮使和副指揮使,駐守河間。

狄詠的命運從此刻起發生了改變。

在司南經曆過的曆史中,狄詠並沒有執掌過一方駐軍,史書記載他曾擔任“帶禦器械”“閤門使”等職位,明著說是官家親衛,實際和儀仗隊差不多。

如今,他成為一方駐軍長官,離真正的“封疆大吏”隻有一步之遙,而他還這麼年輕,將來的成就超過他的父親——狄青大將軍也未可知。

鐘疆是主動求來的。

這次的經曆喚起了他少年時的夢想,就是像這樣執槍策馬,戍衛一方。

皇城司不適合他,禦馬監更不適合,在火鍋店兼職數月之後,他找到了自己真正想走的路。

不日,他的家眷將會由官兵護送,來河間隨軍,與他團聚。

唐玄卸任前,把錢朗由將虞侯升成了都虞侯,軍銜更高,職權更大,更利於他發揮所長。

和遼軍作戰時,槐樹帶著一幫小兵從冰層下潛過界河,給遼軍夥食中下藥,生擒了整支小隊的官兵,立下大功。

這也成為大宋與遼談判時最有力的籌碼。

聖旨上沒說如何嘉獎槐樹,隻狠狠誇了一番,等著回了汴京,自有他的大好前程。

至於趙靈犀……

她這次得回去,備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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