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心的誇讚,卻讓人上了心。杜行舟意味深長地反問:“青崖覺得我好?”
他不假思索回道:“當然了!大師兄是最好的。”
“大師兄哪裡好?”
他覺得大師兄哪裡都好,不過最好的還是:“對我好!”
這句回答讓杜行舟心情十分複雜,他略顯苦澀的笑了,用隻有自己聽得到的聲音低歎:“畢竟,你叫我大師兄啊。”
他長舒一口氣,站起身:“好了,我也該走了。”
黎青崖詫異:“大師兄有事嗎?怎麼不多坐會兒?”一彆近一月,他還有不少話想與大師兄說來著。
“我要給小師叔送點東西過去。”
聽到他要去找裴雨延,黎青崖也站了起來:“那我陪師兄去吧。一直想感謝小師叔送我傷藥,但怕擅自去了招他煩,便沒成行。”
這沒什麼好拒絕的,隻是兩人剛走出臨崖當風便被人攔住了,弟子向杜行舟稟告說陌織煙來了,有要事與他相商。
這事自然比送東西緊急,黎青崖主動開口:“那大師兄先回去,我代你去小師叔那邊跑一趟。”
……
裴雨延住在問道峰東麵的鏡月湖客舍。
同為“大戶人家”,若說杜行舟是低調,那麼裴雨延便是簡樸了,貴為北境之主的他身上除了必要的法器護具,無一奢侈之物,出這麼遠的門,也隻帶了一個隨從。
黎青崖到時隨從正在打掃院子,聽到他來拜訪,也不帶路,讓他直接進去,以至於黎青崖現在尷尬地站在湯泉池門口,不知所措。
鏡月湖客舍為了招待裴雨延特地改建過,黎青崖不熟悉此地現在的結構,進來後沒見到人,聽到這邊有動靜就過來了,卻沒想到撞到了洗澡的小師叔,不,準確地說是洗得差不多了,正坐在浴池邊擦劍的小師叔。
裴雨延喜好潔淨,練完劍必定要沐浴,隻是按照以往慣例他這個時候必然洗完了,所以侍從才會放黎青崖進來,不料今天是意外。
墨藍的衣衫鬆鬆垮垮披在裴雨延肩上,堪堪遮住關鍵部位,卻遮不住劍修勻稱修長的身材。墨發順著肩頭散落,少了許多淩厲,竟將這片冰雪顯出幾分清和。
他手裡那把劍應該便是鼎鼎有名“裁雪”,劍身墨黑,腹部一道耀眼的銀白蜿蜒到劍尖,北境三千裡雪原的冷冽仿佛都凝聚在這一線寒光中。
黎青崖情不自禁想起劇情幻境中見到的裴雨延。
無妄海前,他一劍揮下,令滄海分流、天地失色,震懾了所有意圖進入無妄海的人。之後,男人一言未發,坐在斷崖邊擦起劍,誰也不理會,倒分不清劍更冷還是人更冷。
而眼前這個人雖然冷淡,但明顯是有溫度的。
裴雨延今天看著有些心不在焉,連有人到來也沒察覺。
片刻的躊躇後,黎青崖決定先退出去,隻是這次沒那麼幸運,驚動了分神期的劍修,一陣氣勁掃過,他被掀翻在地上,一道劍意抵上他的眉心。
而裴雨延本尊依舊坐在浴池邊,隻是看向這頭,拉緊了自己的外衫。
無路可逃的黎青崖躺在地上狼狽地補上請安:“弟子拜見小師叔!不知小師叔在沐浴,貿然闖入,失禮了。”
短暫的驚愕後,裴雨延回神,收走劍意,黎青崖得以起身,彎腰再次請罪:“弟子得罪。”
裴雨延眉頭微鎖:“算了,沒什麼。來此何事?”
“算了”二字的句尾帶有明顯的歎息,顯然,他是在意的。
黎青崖愈加覺得尷尬:“弟子還是先去外麵等師叔吧。”他自己不怎麼講究,但從大師兄身上知道,他們大戶人家很講究,不會衣衫不整地見客。
裴雨延沒有拒絕。
半刻鐘後,他穿戴整齊走了出來。依舊是黎青崖在青冥穀看到的樣子,俊美卻冷淡,仿佛世間萬物都不配被那雙澄淨明透的眼留存。
氣氛有些凝滯,本來都是男人,“坦誠相見”也不算什麼,但因為對方是長輩又是嚴肅拘謹的性子,黎青崖就不自覺束手束腳起來。
所幸這次是裴雨延沒等著讓他說話,而是先開口:“傷好了?”
黎青崖回道:“好全了,多謝小師叔的藥。”
說著他掏出杜行舟托他帶給裴雨延的乾坤袋:“這是大師兄按照小師叔吩咐置辦的用品。”
裴雨延接過,也沒打開看,便收了起來:“有勞。”
“都是弟子該做的。”
空氣中又隻剩下沉默,黎青崖也不知道自己能和這個小師叔說些什麼,躊躇片刻後決定告辭:“東西送到,那弟子先告退。”
裴雨延也沒反對,隻是他剛轉身,還沒走,就被叫住了。
“等等!”
裴雨延遞過去一個盒子:“這個你拿著。”
黎青崖抱著好奇接過、打開,裡麵是一個金屬手環樣的法器,雖然還不知作用,但從做工與材料不難看出價值不菲。
“這太貴重了。”
雖然他吃慣了杜行舟和聶清玄的“軟飯”,但是占才見過兩麵的小師叔的“便宜”還是不好意思的。
裴雨延覺得不算什麼:“見麵禮。”
“上次不是送過了嗎?”
裴雨延想了想,意識到他說的是什麼:“那是傷藥,不算。”
話說到這份上了,多推辭也不合適,黎青崖惶恐收下:“那——多謝小師叔。”
“嗯。”
他再度告辭,這次裴雨延沒再留他。
望著黎青崖離去的背影,裴雨延蹙起清雋的眉頭,看著有些苦惱。
——小三對他如此疏遠,他是不是,又被討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