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青崖懵了,為何浮黎劍尊會與小師叔生得如此相像?
他滿心疑惑。但這隻是一段蒙塵記憶,沒有人實時解答他的問題。
見到裴霆的打扮聶清玄感到不妙:“為何穿孝服。”
裴霆沒有直接回答,轉身朝穀內走去,聶清玄快步跟上。裴霆將他帶到了一座被紫陽花圍繞的墓前,他跪下來,摸著石碑上瑤心夫人的名字,喉頭哽咽:“什麼時候的事?”
“十一個月以前。”
“為什麼不告訴我們?”
“她不讓說。”
裴霆表情平靜,無悲無喜。聶清玄這才後知後覺地察覺到不對勁,從見麵到現在激動的隻有他,雙眼泛紅的也隻有他,裴霆從始至終態度冷淡。
他感到陌生,記憶裡的師兄雖然寡言少語,但眼睛會笑,心是溫暖的,而不是如今這副冰雕似的模樣。
一百年過去,有些事情,變了。
但來此的緣由他還是要說的:“跟我回天門見師父。”
裴霆抬手拂去碑上的落葉:“孝期未滿,我不能離開。而且我答應過娘親,不見他。”
“他要和魔皇決戰了!”
“我知道。”
“知道為什麼不去?娘沒有了,你就連爹也不要了嗎?”
裴霆用沉默作為回應。
他的冷漠激怒了聶清玄:“裴霆!師尊雖對不起師娘,但他就不是你爹了嗎?這些年他為你做的少了嗎?你也要死都不肯原諒他嗎?”
隻可惜無論他如何激動質問,裴霆都無動於衷,像一尊沒有心的神像。
他想強行帶走裴霆,但裴霆的修為在他之上,出招三兩下被化解,他勉強不了裴霆。動武失敗的聶清玄,扯著裴霆的衣襟咬牙叱罵:“裴霆,你無情無義!什麼天生劍心,我看就是無心的怪物。”
這不是他的師兄。他的師兄溫良孝悌,而不是眼前這個聽到自己父親麵臨死劫依舊無動於衷的冷血之人。
發現聶清玄不見之時裴欽就知曉他去了何處,看到他一個人狼狽地回來,便知道了結果。他眼中似有失望,但隻拍了拍聶清玄的肩,說了一句:“回房洗個澡,好好休息。”
一直到決戰的當日,裴霆都沒有現身。
聶清玄並未將瑤心夫人去世的消息告訴裴欽,他怕裴欽會因此喪失鬥誌,存心赴死。
這場戰鬥比預想的還要慘烈。
修界兩位頂峰在當時還叫菏澤山的古戰場展開決戰,他們打了三天三夜,削平了五座山峰。最終裴欽以性命為代價,重創魔皇,將魔族的全麵入侵推遲了一百多年。
修界的人頌揚裴欽的功德,但聶清玄看來都是虛的,人都沒有了,說功德有什麼用。他抱著裴欽的骨灰回了天門,自此隱居。
兩年後,孝滿的裴霆來天門祭拜裴欽,怨恨著他的聶清玄閉門不見。
而裴霆就一直站在無妄海邊,直到第八天早上,他才放棄,轉身離開。
魔皇雖然重傷,但並沒有死,終有痊愈的一日。隻要正道無人斬殺他,人族終究逃不過被踐踏的命運。
他像一片陰雲籠罩在修界眾人的心頭。
一百零七年後,魔皇出關,烽火再燃。
太一仙宗、純陽宗、昆侖、北海、逍遙三大劍派……紛紛派出弟子應戰。雖然這些宗門大部分不複存在,但在當時它們都是數一數二的頂級宗門,跺跺腳便能震動修界。但即使是他們,也被魔皇的雷霆手段,打擊得分崩離析。
菏澤山脈中的廝殺幾乎沒有停止過,弟子走出營地半裡便有死於非命的可能。
一座座山峰在戰鬥中被削平,曾經連綿的山脈,逐漸變成荒蕪的平原。
繼裴欽之後,魔皇又向純陽宗的尊者發下了戰書。尊者無奈應戰,最終戰敗而亡。魔道士氣大振,準備一舉揮師東進,踏平大陸。
正道的黑夜似乎就要來了。
就在此時,有人向魔皇下了戰書。
此前從未有人主動挑戰魔皇。畢竟居於正道頂峰的兩位尊者都不敵身亡,誰還敢不信邪地去試?
眾人紛紛猜測,這個向魔皇請戰的家夥會是何方神聖?
最為人認可的猜想是某位相傳已經死去的隱世大能見不了生靈塗炭,出來匡扶正道。
然而見到正主時,他們都失望了。
這是個生得清雋端正的年輕人,像是那種會被其他宗門拿來給弟子做表率的優秀學生。
他還不到三百歲,哪怕有了合體期的修為,還是戰鬥力最強的劍修,足夠讓修界九成九的人仰望。但在半步渡劫的魔皇麵前,還是不夠看。
所有人都覺得這個穆姓劍修在找死。
但在決戰當天他們還是去了菏澤山,人族不覺得劍修會贏,但也渴望奇跡。
聶清玄也現身了。
這件事鬨得沸沸揚揚,他不知道都不行。
這位穆姓劍修是誰他最清楚不過,正是他的師兄,裴霆。“穆”是瑤心夫人的姓,裴霆跟著她走後,便改了名姓。
隻是他來的太遲了,已經阻止不了這場決鬥。
肅殺陰冷的風吹過山穀。旁觀者眾多,但大氣都不敢出,他們目不轉睛地看著天上的白衣劍修。
他真年輕,芝蘭玉樹。像是穀雨發芽後,長到第二十個驚蟄的鬆苗,生得修直挺拔,將將長成的棟梁之才。每個人都在心底感歎著他的美好,也在惋惜……
魔皇如約而至。
一個新晉合體的年輕人按理來說引不起他的興趣,但得知這是裴欽之子後,他便改了主意。
人族喜歡為親族複仇,而他正好喜好滅人滿門。
戰鬥一開始便是驚天動地,山河震撼。裴霆用實際行動展現了什麼叫後生可畏。他的劍招若驚雷霹靂,淩厲乾脆,沒有一絲多餘。
原本打算隨便應付應付的魔皇也不得不認真起來。
兩人的戰鬥引起了天象變動,平地起驚雷,風雲積聚,雷雨紛紛,潑天雨水很快又變成鵝毛大雪,山穀在半天之內仿佛到了寒冬臘月。
聶清玄密切地關注著戰況,不敢有半點移神。忽然,他感覺衣角被人扯了扯。偏過頭,一個負劍少年將一封信遞到他麵前:“聶先生嗎?穆先生有封信留給你。”
聶清玄自認為與裴霆無話可說,但如今對方生死一線,倒也不妨看看他要說什麼。
拆開信,入目再熟悉不過的筆跡。就是這樣的筆鋒,曾經幫他罰抄過不知道多少卷術法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