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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星秀的屋子裡,掛著一盞奇怪的油燈,燈焰是幽藍色的,燈油也是幽藍色的,其中還有熒熒的光點。
薑星秀的床上,也睡著一個奇怪的人。
一個小孩,五六歲年紀,皮膚是綠色的,不是生機勃勃的鮮綠,是死氣沉沉的暗綠。指甲紫白,唇色殷紅,半點不像正常的孩子。
他算是新生的鬼王,之所以是算是,隻因為他還有心跳。他脖子上掛著的一塊玉石,保住了他最後一點生機。
薑星秀從鍋裡勺出剩下的一點西紅柿雞蛋麵的湯,用劍撬開他的牙關,將湯水喂了進去。
一股生機自暗綠皮膚下生起,覆蓋了全身。他的皮膚變得嫩紅,他的臉頰盈滿血色,他腐爛的五臟六腑儘數複原。小孩兒沉沉睡去,呼吸緩和。
薑星秀坐了回去,繼續吃他的西紅柿雞蛋麵。這樣能生死人肉白骨的食物,對於食神來說,隻是食物中普普通通的附帶,還不如味道更上一層來得讓他歡喜。
第二天,小孩子醒了,一問三不知,連名字都不記得了,薑星秀索性把他留下來,收做學徒,名字的話,就隨口叫個大娃。等以後他想起來自己的名字,或者長大後給自己起個名字,再改口。
五六歲的小孩子做不了太多事,薑星秀就讓他擺擺板凳,擦擦地板什麼的。
剛開門,店裡就來了兩三位食客,中間那位是薑星秀的熟客。
“朱七?你不是要回門派了嗎?”
朱七輕車熟路坐下,點了道紅鯉魚湯,然後才回他:“再回到半路就有任務,隻能再回來了。”
看向踩著長凳哼哧哼哧擦桌子的小孩,忍不住樂了:“薑老板,你這裡還收小孩子啊。”
“學徒,垃圾桶裡撿來的。”薑星秀隨口扯了個謊,走進廚房。
約莫是以為他在後廚,聽不到,外麵就開始說:“朱師兄,掌門派我們來找鬼王,我們在這裡吃東西,不太好吧?”
“磨刀不誤砍柴工,你不知道,這裡的好東西,多著呢。”
“一個破店能有什麼好東西?”
“誒呀,我用說的不清楚,你吃過就知道了。”
聽完後,薑星秀麵不改色,從水缸裡撈起一條大鯉魚,去鱗,去臟,往魚肚子裡填抹蒜泥,用高湯漱過後,放火上煨。
他這店的生意,打的就是口口相傳,靠熟人推薦,雖然大多數人吃完後,都藏著掖著,不肯告訴彆人。
端上去紅鯉魚湯後,看著上麵一層紅辣子,朱七的師弟小臉煞白:“店家,魚湯不都是清淡的嗎,怎麼你這是辣湯?”
“紅鯉魚湯本就是加三分辣子才好吃。”薑星秀想了想,提議:“不過,你要是吃不慣,可以再點一道清淡的。”
朱七臉色頓時變得比師弟的還白,截了師弟的話頭,語速飛快:“不用了,多謝老板好意,我們急著完成任務,就不多吃了。”
“好。”薑星秀笑笑,走回櫃台後邊。
朱七心有餘悸地往這邊看一眼,壓著聲音對師弟道:“要死啊,咱們出來的靈石帶的不多,就隻夠點這麼一道菜,你想吃白食嗎?”
師弟很是詫異:“凡俗的食物要得了多少錢,咱們一塊靈石就能換上一大桌。”
朱七指著紅鯉魚湯:“這道,值九百八十塊靈石。”
“什麼!”師弟拔高了聲音,“這是什麼黑店!九百八十塊靈石,可以買一駕上品飛舟了!”
朱七苦笑:“倒還真不貴。”他夾了一塊魚肉給師弟,“你吃吃看,吃吃就知道我為什麼說不貴了。”
師弟做了好半天心理建設,才吃下那口辣得不行的魚肉。
第一口下去,感覺果然是非常辣,辣到鼻頭發紅,眼角沁淚。舌頭都要被麻到失去味覺。
然後,就是好吃。
魚肉的口感竟然十分Q彈爽滑,辣油中爆著蒜香,越嚼越香。
他之所以覺得太貴,就是因為這條魚顯而易見沒有靈氣,就是普普通通的魚,哪有被靈氣滋養過的魚好吃,可是這一口下去,他卻突然升起,其實九百八也不貴的念頭。
師弟搖搖頭。
他真是太瘋狂了,再好吃的東西,也不該賣那麼貴啊。
直到吃完,師弟都沒感覺這盆魚湯除了好吃,還有其他優點。
師兄朝他們神秘地笑笑,帶著他們來到附近的通天河——是他們要搜索鬼王的範圍,一頭紮下去。
師弟:“!!!”他們還沒有貼避水符呢!
然後就發現,什麼事也沒有,沒有無法呼吸,也沒有沉到河底。
“這是怎麼回事?師兄你是新練了什麼法術嗎?”
朱七搖搖頭,“是因為我們剛才喝的紅鯉魚湯。它不止能讓我們像魚一樣在水裡存活,還能讓我們在水裡驅動法術時,比往常快上一倍。”
這條河裡有一個妖王,和他們宗門關係不好,師弟本來還頭疼著怎麼偷偷摸摸搜查鬼王,現在好了,施術速度提高一倍,那就是多了一倍的存活機會啊。
“是永久還是……”
“隻有一炷香時間。”
見師弟眼神閃爍,朱七毫不客氣打斷了他的妄想:“三年前,這條河的妖王還不是碧鱗蛇妖,是一條鮫人,為中屍境強者,比蛇妖高了一境,他想要將薑老板擄回去做他的廚子,你猜怎麼著?”
“怎麼著?”
“被剝皮拆骨放血,鮫血當燈油,鮫骨做燈盞,鮫皮……你師兄我咬咬牙掏錢買回去,做了一件軟甲,上回大比,靠它擋下了葉飄颻一劍。”
朱七如同木偶般乾巴巴說完回憶。
從那以後,他再不敢升起對薑老板不敬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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