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溫瞪著十九,十九將扶在車壁上的手收回,在閻溫的眼前晃了晃,表示自己什麼都沒做,並一臉委屈的看向閻溫。
閻溫也發現自己瞪錯了人,收回視線,淡定的爬起來,重新坐回剛才的位置。
車廂裡恢複了寂靜,閻溫閉上眼睛,將剛才得到的消息,在腦中一點點的捋順。
先前死士統領來報,丞相府的人在他們出了奴隸市之後,一直遠遠的尾隨。
發現他們朝著西山的方向走,不知怎麼突然不跟了,而是兵分兩路,一路直接回了丞相府,剩下的儘數朝著莊林寺疾奔而去。
閻溫先前有猜測,丞相府與奴隸被批量販賣之事有關,但那隻是猜測,始終抓不到證據。
這次原本計劃引虎出山,最好的結果便是他拚著被“猛虎”咬一口,抓到背後勢力的小尾巴,然後再順著尾巴摸到“猛虎”,這種辦法非常的冒險,一個不慎,便容易被“猛虎”撕咬,隻是這件事不容耽擱,苦無其他辦法就隻好鋌而走險。
閻溫沒想到引虎出山因為小傀儡失敗,卻因為帶著小傀儡上墳,他的車駕隻不過朝著西山上走了一走,就一腳踩到了“老虎肚子”,直接驚動了丞相府。
這是絕佳的機會,雖然現在還不知道這莊林寺到底和丞相府奴隸市有什麼關聯,但是丞相府的人緊張成這個樣子,必是撕開缺口的關鍵之處。
上山的路程並不近,他們才行至一半,十九又被攆下了車一次。
這是閻溫手下的另一撥人,一直在盯著奴隸市,在他們走後,據說奴隸市整裝了十餘輛“貨車”朝著碼頭運送。
“今天還真是熱鬨,”閻溫眼睛微眯,“車中必定是奴隸,你不需動作,直接通知溯江水督,今夜在溯江上截船。”
閻溫頓了頓,薄唇微動,吐出的話,字字帶著冰碴,“除了船上奴隸,一個活口不留,船隻鑿沉,我要他們人間消失。”
屬下領命去辦事,十九又重新爬回馬車,下意識的去看閻溫臉色,卻發現閻溫不知為何,這一會兒的功夫,又春風滿麵起來。
兩人各坐一邊一路無話,等到了莊林寺的門口,馬車停下,十九想要掀開馬車的車簾下車去看看,閻溫終於睜開了眼睛,慢悠悠的開口。
“不許下車。”
十九:來寺廟不下車進去求神拜佛,就隻在車裡坐著?
好吧,十九看了看又重新閉上眼睛的閻溫,就這麼坐著也成,跟自家相公在一起怎麼都好。
十九將馬車的車窗推開了一半,清風徐徐吹進來,吹動了閻溫散落在頰邊的頭發,發絲在臉上亂動,癢的很。
閻溫睜開眼朝著十九看了一眼,嘴唇動了動,十九等著他說話,但是閻溫最後抿上了唇,並沒說什麼。
莊林寺是皇城中最大的寺廟,因著寺中齋菜絕頂,又因為住持大師擅卜姻緣,香火一直都很旺盛。
達官貴人來廟上無論是卜簽還是食素齋,都會捐上不菲的香火錢,但是這寺廟外觀卻很是簡樸,不同於其他的寺廟雕梁畫棟,這莊林寺的外牆都是清一色的土黃,連大門的黑漆都掉了不少。
十九順著車窗朝外看,時不時有結隊的百姓和衣衫襤褸的人順著寺廟的側門進去。
這些人路過之時,都會側頭看向馬車,按理說他們這馬車雖然也招搖,但是應該達不到引人側目的程度。
平日裡這寺廟中總會接待達官貴人,有些富貴人生怕彆人不知道自己富裕,將馬車裝扮的如同花魁遊街的花車,紗簾上頭都繡著金線,十九就不止一次在皇城中見過。
她將脖子探出車窗,四外看了看,竟除了他們這一輛馬車之外,再沒能上的去台麵的車架。
她疑惑的朝著車窗外盯了一會兒,看著來往寺廟的人穿著最好的就是麻布衣裳,並且都是從側門進入……
“今日是月初嗎?”十九這些天腦子裡想的都是夢中閻溫受傷的事情,日子過的糊塗,不知今夕是何夕。
她這話出口極其自然,可等她回過頭,看到閻溫微微擰起了眉,才悚然想起,眼前這人可不是她身邊伺候的青山。
十九搓了搓鼻子,沒指望閻溫會回答,她今天已經將人惹生氣了八百回,現在能好好的坐在這,估計也就因為在外麵不方便收拾她。
十九默默的離閻溫又遠了點,今天萬萬不能再招惹他生氣,不然回宮中肯定要吃大苦頭。
她沒敢指望著人回答,卻沒成想她一轉頭,閻溫低低的“嗯”了一聲。
十九抓著車窗的手都緊了緊,回頭偷偷的看去,閻溫還是那副“老僧入定”的樣子,好似剛才那聲嗯,隻是十九的錯覺。
多小的一件事兒,隻不過是和她搭了話,十九滿心的竊喜就有收不住的趨勢,一時間周身的氛圍都是春風吹撫百花開。
閻溫不知是不是嗅到了“花香”,睜開眼蹙眉看向十九晃來晃去的後腦勺,瞪了十九後腦勺一眼。
十九對此渾然不知,車廂同剛才一樣寂靜無聲,可是閻溫想要再專注的想事情,莫名就無法集中精神,覺得車廂中吵的要死。
而他瞪著十九看了一會兒發現十九雖然手指在窗戶上不停敲著,卻並沒有發出聲音,她晃動的小腿,也是輕輕的砸在軟墊上。
但閻溫就是覺得吵。
他分析了一下,得出的結論就是,他覺得十九整個人就算一動不動,也叮叮當當劈裡啪啦咿咿呀呀,一個人能頂上一個戲班子。
就在他煩躁的想著將十九趕下車,去旁邊的草叢蹲著的時候,馬車的車轅突然一沉,車簾外的人影朝著車內躬身道:“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