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今夜,這是她與閻溫相好之後,第一次獨守空房。
十九想起閻溫說,他今晚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勉強壓下心中胡思亂想,這個時辰也不好折騰人去打聽,十九總是給閻溫足夠的耐心和信任,索性躺在鳳床上,等著閻溫,或許他一會兒就回來了。
可她一直睜眼到天亮,等到日上三竿,也沒見閻溫的蹤影。
閻溫回到了內院,回到自己的屋子,這裡閻溫住得非常久,按理這裡對於他來說每一處都應該無比熟悉,可是閻溫回到房間點上蠟燭,端著燭台四外看的時候,卻覺得無比的陌生。
他不許內侍進屋伺候,洗漱好之後便和衣上榻,屋子裡雖然及時點了炭盆,但是床上的被子沒有一丁點的溫度,被窩裡麵也沒有纏著他抱著他的小東西。
他有種失重感,像是自己正在下墜,底下是萬丈深淵,他伸出手,卻抓不住任何能夠著力的東西,耳邊獵獵寒風,吹透他的身體。
閻溫將眼睛閉上,可他根本就睡不著,他閉上眼睛全都是小傀儡看著另一個人眼中燦若繁星的畫麵。
原來她不隻會那樣看著自己,她也會那樣看著彆人。
她太年輕了,年輕總是充滿各種各樣的變數,會帶給他各種新鮮,會義無反顧接近他,但是她也會將對自己的一切好,再給另一個人。
就像她今天看著彆人,根本看不到自己一樣。
一夜瞪眼到天亮,第二天一整天閻溫都沒有去鳳棲宮,到了晚上派人去傳話,告訴小傀儡他去晉江閣中辦事,夜裡不回宮中,然後夜裡的時候又順著那條漆黑的小路,回到內院獨自呆著。
十九感覺到不對,所有的地方都不對,可她找不到事情的根結,打聽不到外麵發生的事情,隻能每天等著閻溫派人來傳話。
一連半月,閻溫夜夜“外宿”,十九想要去找他,可是她根本不知晉江閣在何處,這皇城之中沒人知道晉江閣在何處,就連青山也搖頭歎氣。
十九心越來越慌,她發現閻溫隻要不來她身邊,她根本就找不到他的蹤跡。
她因為閻溫答應跟她好,而安定下來的心,現在又懸了起來。
不知道閻溫是怎麼回事,十九就一直猜不透閻溫的想法,為此已經懊惱了無數次,為何彆人兩情相悅都心有靈犀,偏偏她和閻溫,就算麵對麵瞪著眼睛,也猜測不到對方想什麼。
這宮中沒有人再限製十九的自由,她可以自由出入任何地方,可是她找不到閻溫了。
沒有閻溫的皇宮,對於十九來說,就是一個牢籠。
轉眼又是十幾天,這期間十九隻在上朝的時候見過一次閻溫,他神色陰沉,且並不是從禦極殿後殿進殿,而是同大臣們一樣從前殿進入,走的時候也是同大臣一塊走的,十九除了緊緊的盯著他,連同他說一句話的機會都沒有。
下朝之後準備追出去,卻在宮道上被單懷攔住,告訴她閻溫這兩日便回宮,叫她安心等著。
再過兩日便是閻溫的生辰,這還是十九從青山口中得知,宮中庫房中的稀罕物件十九挑挑揀揀了無數次,可最後還是覺得哪一種都不合適,這些東西都是閻溫給她的,她自己都不喜歡,又怎麼能夠再送回去。
她記著市集中有一位巧匠,對於銅器鐵器最為擅長,十九出了兩次宮,為的就是找那個師傅專門打造閻溫的生辰禮物。
今日便是取禮物的時間,十九一聽單懷這麼說,懸著的心稍稍放下一些。
等到閻溫回來,她將打造的禮物送上,好好的哄一哄閻溫,無論他要自己做什麼,十九什麼都願意依他,但是見不到他的日子太難熬了,若是閻溫真的忙成這樣,十九願意作為婢女侍奉左右。
除了閻溫是真的忙,十九實在是想破腦袋也想不通,閻溫為什麼要躲她。
閻溫的性格十九還是有把握的,他若是想與自己一刀兩斷,煩了膩了,絕不會這樣拖著。
況且他若對自己半點無喜愛之情,他根本就不會答應自己,老家夥並不是善變薄情之人,兩人一直都好好的,沒理由突然間就躲避著不見她。
所以十九隻能將這一切歸結為閻溫是真的太忙了,至於他在忙什麼,拖青山到處打聽也沒有打聽到,不過想起閻溫要收拾丞相的時候,也是一樣的密不透風滴水不漏,十九安慰自己,或許這一次又是一件大事吧。
真的怪不得她這麼想,她連做夢都夢不出彆的。
不過無論閻溫在乾什麼,夢不到閻溫有生命危險,這對十九來說就是最好的消息。
今日將禮物取回來,等到閻溫生辰的時候,將禮物送閻溫,十九決定,無論閻溫如何不願意,她都得強硬一點,一定要跟這老東西親密到底,將人伺候的舒坦了,舒坦到離不開她是最好。
否則兩人這個一腿太淺,她真怕閻溫要拔腿就跑!
白日十九又出了一次宮,去取閻溫生辰禮物,在鋪子裡麵,她又碰到了那個跟閻溫長得相像的人。
那人又在跟師傅磨蹭什麼,十九來兩次他都是在跟師傅磨。
這一次走近了,聽起來,兩人還是是在爭辯銀錢的事情,十九跟師傅打了招呼,取了東西便要走,卻在門口時突然被人拽了拽衣袖。
十九回頭,那個跟閻溫長得像的男人,鬆開她的袖口,淺淺笑了一下。
十九有些發怔,倒不是因為彆的,隻是因為這男人與閻溫長得太像了,而她已經多日沒見閻溫,這就如同餓了多天的人,見到了麵餅包子,知道是假的,也沒法不流口水,不眼直。
“姑娘身上可有銀錢,能否借……”
門外青山和三回都等著,十九收回神,聽到他是要借錢,立刻警惕起來打斷他的話,“沒有錢!”
說完她還摸了摸自己鼓鼓囊囊的荷包,神情奇異的看了男人一眼,轉頭便走了。
這人怕彆是個傻子,不過幾麵之緣,這就敢張口借錢了,仗著自己長得好?
要不是這個男人同閻溫長得像,十九莫說是看他,根本就不會注意到他。
星暉一愣,心說這也不對呀,許諾給他錢的那個男人,明明說這女子一定會借錢的給他……
他那日被一個女子叫到巷子中,然後無緣無故被人捆到陌生府邸,一個肥婆出來非要與他相好,可那肥婆一身肥肉就算了,一身肥肉也遮不住一臉的褶子,真真是……不堪回首。
星暉是修道之人,雖然他師傅傳的這個道,既不是飛簷走壁,更不是禦劍騰天,他要修複的那一把劍,也是因為在山上劈柴給劈壞了,怕他師傅從墳裡跳出來抽他,這才無奈帶下山來修複。
而星暉看似仙風道骨,實則手無縛雞之力……
險些就被那富婆給得逞了,好在關鍵時刻又被另一撥黑衣人劫走,一個與他十分相像的男人找他,許諾了他好多東西,要他勾引一個女子……
星暉對於自己的容貌從不在意,也是這一次被肥婆給抓了,才覺得是種麻煩,正想設法毀掉,畢竟修道之人,總是遇到這種事情反倒是拖累,想想都後怕,若是被那個肥婆給得手了,師父定要從墳中跳出來抽死他——
男人找到他,一開始星暉本不同意,可是男人許諾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山上一大群嗷嗷待哺的小崽子,星暉整天漫山遍野打獵,砸鍋賣鐵養孩子,呸,養徒弟,那些孩子都是從各處撿來,有好多先天殘缺要長年累月的吃藥,門派裡能販賣的東西都販賣了,星暉這次下山,除了修複師傅留下的唯一佩劍之外,還要設法尋一條活路,須得先把那一群小崽子養大,才能再想修道的事。
原本勾引女子這種事情,屬實是師門大忌,他所修是無情道,他師傅若是知道了——必要從墳墓中跳出來抽死他。
山上慕名而去的小崽子越來越多,星暉一把年紀了,總不能看著他們一個個小不點兒骨瘦如柴連口肉都吃不上……
索性男人說隻是勾引,並不需負責,星暉一咬牙,這就同意了。
可是他攏共就見了那女子幾次,他細數了一下,那女子似乎對他容貌並無所動,看他的眼神也奇怪的很,分明是透過他看向另一個人,可是他與找他的男人說了,那男人又不相信。
隻說今夜是最後一次,事成事敗,許諾他的東西都會給。
星暉自小斷情絕愛,他看著那女子上馬車的背影,實在是不懂她與的男子之間是何種牽絆。
十九拿了東西回到鳳棲宮,一路上都在珍而重之的摩挲,這師傅的手藝果然巧,按照她描述的做,成品完全符合她的預期。
一想到閻溫的生辰,收到這份禮物,不知道那老家夥會不會開心,開心了好與他好好親近一下,她都要想死人了……
入夜,十九本以為這又是一個沒有閻溫的,冰冷的夜。
可是三回喜滋滋從外頭跑進來,連禮數都顧不上了,直接衝進了裡間,眼睛瞪得如銅鈴,看樣子比十九還要興奮,嚷嚷道,“大人回來了,正在朝著鳳棲宮過來——”
十九手中捧著的甜湯都扣在了桌上,聲音輕的發飄,“大人真的回來了嗎?”
青山也從外間進來,揪著三回的領子朝外拽,“陛下安心,大人即刻便到。”
十九點了點頭,突然“啊”了一聲,然後趕緊跑到銅鏡跟前,一會兒拿梳子一會兒拿簪子,手忙腳亂,映在銅鏡中的人臉,笑的嘴都要咧到耳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