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溫深呼吸了三次,唇動了好幾次, 質問的話在舌尖轉了好幾圈, 最後還是沒有說出口。
最後隻是堪稱平和的看著十九, 指著沙發低聲道,“坐下說。”
十九不想說,她不光是不想說, 她連看見閻溫都不想看見, 不想接近,不想交流, 不想生活在一個屋簷下,因為每一眼,每一次接觸,每說一句話, 她都能感覺到自己在向一個無底的深淵滑下去。
那裡沒有爸爸,隻有曾經她無法掙脫的黑暗潮濕, 臟汙和疼痛, 她不想再滑進去,哪怕是一點點, 但像閻溫這樣的邀請, 明知道等待自己的會是質問,可是卻因為能再多一點的相處,連頭發絲, 都在訴說著雀躍。
像是明知吸煙有害卻從來不忌的人一樣, 幾近迷戀著這種偷偷甜蜜又偷偷心酸的感覺。
十九從來不打算將這件事, 這件已經在心裡埋了兩年的事情,這種如窖藏的酒一般,越是時間久,便越是濃鬱的悸動,泄露出一定點的“酒香”。
不敢,不能,不可以。
她對閻溫提不起敬重,卻滿心的感激,感激他曾經做的一切,和這些年的照顧陪伴,對於十九來說,這種違背道德人倫的,幾乎等同於恩將仇報的隱秘心動,隻配死在幽暗不見光的角落中。
她需要麵前的這個人,這種她曾經渴望卻不可及的生活,不關乎金錢和生活水平,她露天也能睡,餿飯也能吃,幾歲就敢和野狗搶吃的。
她隻是需要一個家人,而能和閻溫在一起,隻有這個種辦法,這種平衡不能被打破,一個人活在世上,無聲無息無人在乎,那太寂寞了,寂寞到想死的地步,所以她不能也不敢失去閻溫。
十九輕輕的吸一口氣,轉身慢慢的走到茶幾邊上,在閻溫犀利的視線中,坐在沙發上,筆直著脊背,將手放在並攏傾斜的雙腿上,露出了一個十分乖巧的微笑,像極了一個大家閨秀。
——如果她沒有穿著小短裙,和網襪的話。
閻溫看向她,正要說話,看到她傾斜的腿,和網襪中根本裹不住的白皙,頓時一句話又噎了回去。
他把十九放在沙發上的他的外套抓起來,扔向十九,準確的落在她的膝蓋上。
十九愣了下,伸手抓住緩慢下滑的衣服,耳根唰的紅了,又羞恥,又有些憤怒,憤怒自己不該在閻溫麵前這樣。
兩人一個看向茶幾,一個低頭抓著自己的腿上蓋著的衣服,許久誰都沒吭聲。
屋子裡隻有時鐘秒針,在輕輕走動的聲音,十九臉上的熱度全消,心情平靜下來,幾乎坐的有些困了的時候,閻溫才開口。
他點了一根煙,吸了一口吐出來,透過煙霧看向十九,半靠在沙發上,開口道,“那些人不行。”
十九早就知道他想說什麼,隻是她並不想談這個話題,她找了許久的目標,還算乾淨的人,主要是夠人渣,不會糾纏,更不會跟她談什麼情情愛愛的。
她都有給錢,天知道她那點獎學金都開房給人了,不為了彆的,也不是天生的濫情賤貨,她隻是想把自己心中妄生的情愫掐死。
十九從小就主意正,她的記性算好,幾歲的事情也是記得的,她在孤兒院之前,記得她是怎麼被扔下,也記得彆人告訴她,想見她媽媽,除非她死了,死了就能見到了。
不知道是什麼人,處於什麼樣的心裡,才對一個不過幾歲的小姑娘說這種話,十九記的很深刻,卻從來沒對任何人說過。
小孩子,單純,想媽媽的時候就想死,想不起來的時候,就下意識的求生,小小的人,小小的腳丫,還不能在人生的酸甜苦辣上留下什麼腳印,就在想見媽媽的求死,和想活著的本能中拉鋸。
直到閻溫將她帶出來,給她所有新奇的東西,每一天都讓她目不暇接,慢慢的,她就顧不上再想媽媽,甚至於想不起媽媽的樣子了。
她開始變成想爸爸,每天等著他回來,哪怕隻是敷衍的陪她玩一會娃娃,還會笨手笨腳把她好容易縫的小衣服扯爛。
但是十九喜歡,沒有孩子會不喜歡,那句話說的沒錯,“陪伴,是這世上最長情的告白。”
十九的夢想不是當醫生律師明星或者航天員,她從小到大,就隻有一個夢想,和閻溫生活在一起,一直一直。
因此她為了防止閻溫退養她,自己用幼嫩的小手,掐斷屬於孩童的頑劣任性,變得乖巧,聽話,愛笑,性格溫吞。
可是這一切的支點,都在她十六那年,發現自己接近閻溫,抱著他撒嬌的時候會心跳加速而戛然而止。
她好容易收斂情緒,越是想要和從前一樣,就越是無法和從前一樣,閻溫感覺到她的疏離隻以為是姑娘大了不適合親昵,出去的日子越來越多。
但是這份晦澀的感情,卻沒有因為而消散,它在心中生根發芽,紮在心脈之上,無論掐多少次,一點點的心動,就會起死回生。
這讓十九一度糾結暴躁,成績急劇下滑,而現在她總算調整好了,並且為自己找了一個不能稱為辦法的辦法。
十九卻知道,一定好用。
她自卑,隻要和彆人有過一回,這輩子就算有人用刀架在脖子上逼她,她也不會動告訴閻溫的念頭了。
閻溫對她太重要了,如果很彆人做了,她怎麼可能允許自己再動什麼念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