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動聲色,瞥一眼要遠走的轎子。
抬轎子的和吹嗩呐的都是紙人,至於為什麼做成這幅樣子,興許是紮紙人的家夥手藝不精,無法給這群東西點靈犀?
先前給小雀、螞蚱點靈犀的法子,雖是楚慎行自己琢磨出的,但他以己推人,覺得自己既然能想到,那旁人一樣可以。
可惜這家夥明顯沒找對地方,所以弄出的東西人不人、鬼不鬼。
至於霧,則來源於花轎,看起來是個同樣粗製濫造的隱匿陣,裡麵扣了環穿行陣。
剛剛那陣風,是挑釁嗎?還是引人跳陷阱的鉤子?
看起來頗唬人,可楚慎行挑剔地評判一番,覺得自己應付起來不在話下。
所以他頗有閒心,看少年焦灼、遲疑,又問一邊:“你想怎麼辦?”
話音落下,秦子遊驟然反應過來:楚仙師仿佛對這場景不以為意。
是了,楚仙師見多識廣,一定有辦法!
這麼問,多半是種考驗。
出於這些天以來,對楚慎行習慣性的信任、還有秦子遊自己還沒察覺到的依賴,他咬一咬下唇,看著已經走開的花轎,果斷道:“如若隻救這一人,那此刻出手即可。我看不出這花轎來路,吹嗩呐的小郎、抬轎的轎夫……八抬大轎,嗩呐、鑼、鼓、鈸各兩‘人’,共十六‘人’,不知是何深淺,最好先試探一下。”
楚慎行一笑,“如何試探?”
秦子遊顯然已經想好,迅速說:“林中靈獸不少,不妨抓一隻過來,投於花轎必經之路上。靈獸受驚,必會攻擊周遭。如此一來,倘若他們有反應,那再計議。若無反應,證明這些‘人’不過傀儡,那就能直接從花轎裡搶人。”
楚慎行:“不錯,可你剛剛說‘如若’。”
“是,”秦子遊深呼吸,“無論是否真是魔修,或是山中鬼蜃,這迎親花轎多半不會隻走一遭。轎中人不知從何而來,但既被選中,總有說法。救這一人便走,興許會給他招來其他報複。”
“好。”楚慎行說,“看來子遊是想直接端了老巢,不留後患。”
秦子遊道:“理應如此。”
這時候,花轎已經走遠,青霧漸淡,露出先前被藏起的鬱鬱林木。
來時路絲毫不變,除去致人昏迷外,青霧似乎沒有其他害處。
秦子遊握著日影劍,聽楚仙師問:“既如此,子遊,你要自己去否?”
秦子遊一怔。
他又看楚慎行。這回儼然無措,像是不解:楚仙師與我說這麼多,我還以為……
他會與我同去。
秦子遊的底氣、勇氣,不說全部,至少有一半,是來自楚慎行。
“或是與我同去?”楚慎行接著說。
秦子遊心裡“咯噔”一下,又難言的迷惘,莫非楚仙師要趁火打劫、以此相逼?
眼見花轎愈遠。
要消失在視野裡。
他權衡、斟酌,最後說:“是,我願與楚仙師同去。”
說這話的時候,秦子遊心裡抱著很複雜的情緒。一絲期待、一絲試探。他覺得自己頗無趣,楚仙師是什麼樣的人,不由自己說了算。倘若自己因這幾日相處,就明知楚仙師有所圖,卻還是失望於對方“趁人之危”,這其實挺沒道理。
但他還是心懷憧憬。
少年年紀太輕,知道要隱藏情緒,卻不能做好。麵前又是最了解他的人,他有多少心思,楚慎行都能看透。
楚慎行說:“那我們同去。”
說著,擋在他們麵前的青藤撤下,盤成兩個蒲團。楚慎行示意秦子遊坐上。
秦子遊頗為恍惚、難以置信,欲言又止。
他好像很想問一句:這就可以了嗎?
沒有任何條件、隻用自己說出口?
“對,這就可以。”楚慎行看他一眼,又看眼前。他目力好,能看出花轎走到哪裡,不至於跟丟,“子遊,我坦蕩告訴你,在郢都與你相見,的確不是‘巧合’——既如此,你對我,也能一樣坦蕩否?”
少年喉結一滾。
他肩披月光,看著眼前男人。見男人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隻是很平常地看出自己所思所想,然後很平常地說,要他勿要多慮,若有心事,直接相告即可。
少年眼睛亮了亮,回答:“自然。”
兩人在林中前行,楚慎行的蒲團較秦子遊那個領先了半身距離。
他唇角勾起一點細微的笑,很快壓下去,幽幽想:十五歲的我啊……
作者有話要說:*二更在早上九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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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paro】
秦子遊花了點時間,接受“十年後的我竟然出現在我家”這件事。
他心情複雜,覺得自己爸媽竟能接受這種新奇事,實在心性強大。
但他還是狐疑,問:“可你長得……”和我也不像啊!
楚慎行對此早有準備。
他笑了下,回答:“我整容了。”
秦子遊一臉匪夷所思。
十五歲的少年性格活潑,表情生動。看他這樣無憂無慮,楚慎行心中微微感慨,轉而笑道:“怎麼,你不信?要不要和我去驗一下DNA?”
“不了吧,”秦子遊吐槽,“我可不想上《走近科學》。”
楚慎行“哦”了聲,告訴他:“這節目之後停掉了,不過我忘了具體是哪年。”
他說了這種關於“未來”的細節,讓“以後”一下子在秦子遊心中清晰起來。少年嘰嘰喳喳,問楚慎行,未來還會有什麼大事小事。自己能否申到心儀的學校,或者乾脆在國內高考、讀大學……有沒有戀愛,對象是哪個女孩兒。
楚慎行微笑著聽他說完,然後道:“這些就算了,不能說。”
秦子遊一臉失望,“為什麼啊。”
楚慎行告訴他:“如果提前告訴你,你想事先認識人家,去做點什麼,可能會造成‘未來’改變。換言之,”他攤了下手,“我就會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