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這回紙雀看清,小廝手上端著的並非什麼熱菜,而是瓜子點心。這麼看來,婚禮尚未開始。
楚慎行聽秦子遊分析:“如此一來,但凡進了宅子,總要去那間院內。”
至於紙雀落於地、從啾啾小雀重新變作符紙。秦子遊想了片刻,推出數種可能。
他雖欲救人,卻謹慎,先問楚慎行:“楚仙師,我見那紙雀甚小,其中所藏靈氣多半不多。等它與你沒了聯係,再到落到地上,在楚仙師看來,靈氣是耗空了,還是被其他東西打散了?”
楚慎行含笑回答:“依我看,興許是前者。”
秦子遊神情一鬆,“這樣還好。”
楚慎行說:“你想好了,真要進去?”
秦子遊點頭。
他強自鎮定,可心中仍然焦灼。一個夜裡出現的鬼花轎,裡麵歪著昏迷不醒的人,又到了一間處處詭異的宅中。幾者相加,秦子遊直覺認為,等到天亮,眼前一切興許會雲消霧散。
也就再找不到歪在花轎裡那個人。
既然如此,擺在他麵前的隻有兩個選擇。
要麼走入院內,要麼將院牆擊碎、直直闖入。
秦子遊原本在兩者之間躊躇。選前者,不知待會兒會遭遇什麼。選後者,興許會直接激怒宅中鬼物,惡戰一場——他倒是不怕這個,隻擔心轎中人也受牽累。
既如此,不如用和緩手段。加上楚慎行說,進入院中的紙雀隻是與他斷聯,靈氣卻是自然消散。換言之,這會兒進去,經脈裡帶著的靈氣不會出變故,至多因與外界切斷聯係,所以無法從天地間補充。
秦子遊默默在心理數自己手中元靈丹,勉強也有一些底氣。
再說,還有楚仙師啊。
所以秦子遊回答:“是。”一頓,又補充:“我願與楚仙師一同前去。”
他也會用一點小心思。
少年眸光清亮,問:“楚仙師意下如何?”
楚慎行看他,又覺得有趣,悠悠道:“我自然都聽子遊的。”
他先前已經說過一句“全憑子遊”,那當時的語調,還有些甩手掌櫃的意思。到現在,卻特地溫和了嗓音,定定看著少年。
秦子遊聽了,明知不該。楚仙師的圖謀、當下的是非……可心裡還是湧起一腔豪情。
楚慎行修為遠高於秦子遊,他這樣說,對秦子遊而言,代表此前從未經曆的“被認可”。
兩人一同去宅門邊。
楚慎行先與秦子遊講:“也不知再出來個小廝,會給你我安排什麼身份。如若他們不先說,那我便是你表兄,你是我表弟。你我兩人夜行至此,見門前燈輝,欲借宿一晚。”
秦子遊吐槽:“可這一晚已經要過完了。”
楚慎行瞥他一眼。
秦子遊改口,叫:“表兄。”
楚慎行自己說時,尚不覺得什麼。可少年清澈的嗓音入耳,他忽然覺得一絲微妙。
又一時想不清個所以然。
他咳一聲,“再耽擱,就隻剩兩刻即到卯時了。走。”
離得愈近,愈看到門中一片幽暗。可偏偏在楚慎行與秦子遊到門前一丈遠時,裡麵的喧囂聲傳出來。再走兩步,果真有一小廝滿麵笑容地出來,卻並未按楚慎行構思好的路子走,而是直接道:“這不是杜大郎、杜二郎嗎?”接著,回頭向門內唱:“杜家大郎二郎來了,快帶兩位郎君入座。”
一名婢女從霧中盈盈現身,屈一屈膝,笑道:“兩位郎君,請隨我來。”
楚慎行與秦子遊對視一眼。
楚慎行遺憾:這麼看,隻能聽他叫我一聲“表兄”。
也無從琢磨剛剛的心情究竟是何。
秦子遊則緊張:要進去了!不知會麵對什麼——
少年跟在婢女與楚仙師身後,踏入門檻。
這前後兩腳,露在他們麵前的,就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
宅外是闃靜黑夜,燕雀無聲。門內沸反盈天、熱鬨非凡。
那婢女將楚慎行與秦子遊帶到一處桌前。桌上已經坐了數人,這會兒熟稔喚道:“大郎、二郎,快坐。宋老爺這次續弦,特地把埋了三年的秋露白都挖出來。大郎,你慣愛飲酒,這次倒是有口福。”
秦子遊:“……”等等,這可是鬼宅!鬼宅裡的東西,哪能入口?怕不是蛇蟲鼠蟻變的。
或說,若真是蛇蟲鼠蟻變的,而非其他糟汙東西,反倒是喜事了。
他轉頭看楚慎行。
楚慎行留意到少年目光,抬起袖子,掩唇而咳,虛弱道:“這倒是不巧。我這些日子,染了傷寒。請大夫來看,說應少食寒涼,不沾滴酒。”停一停,無奈,“二郎還說,要盯著我,要我不要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