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猜想(1 / 2)

與楚、秦師徒的謹慎態度不同,進入生苑之後,孟知竹等人分了房間,四下轉一圈,陸處安又認出幾株長在院中、足有數千年歲數的靈植。幾人感慨又欣喜,陸處安歎道:“放在自在峰,光是這幾株靈植,就足夠被單獨辟出一塊園子悉心照料。到此地,卻似尋常花草,這樣散落在外。”

可見宅邸主人是如何大手筆。

孟知竹還提一句:“也不知王、孫兩位道友是何打算。”

謝湘湘睨他一眼,未說什麼。倒是孟知竹,來回惦念,也覺得自己無趣。一場斷了的友緣,雖可惜,但從方才花廳對話看,王、孫兩位道友至多不再與自己這邊交心,卻不會有意謀害。

這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幾人喜過,也不浪費時間,很快開始入定。此處靈氣充裕,雖小廝謙遜,說這裡比不上相苑、無苑等,但對孟知竹等人而言,已經是個堪比自在峰用以給弟子進境的洞府的好地方,甚至靈氣溫和許多,滋養經脈。

偶有交談,孟瑤低聲問方君璧:“你我來時,那小廝提了一句,倘若王道友同樣留下,該去相苑。照這個說法,無苑住元嬰真人,有苑住化神老祖。”她和秦子遊一個思路,揣測宅邸主人身份,認為宅邸主人至少是化神之上的修士,“此方主人,莫非是第三次正邪大戰前就隱居此處?”

作為孟峰主的女兒,孟瑤也知曉一些旁人未知之事。當年無數老祖隕落,正道唯餘一個青雲道人。至今已有三千年,青雲老祖卻再未突破。

方君璧安撫地看孟瑤一眼,說:“興許是哪位閉關的祖宗。”

孟瑤歎道:“希望如此。”想一想,又笑了,“至少此地靈氣做不得假。”

兩人說著,安下心。

此前連日奔波,從應對金羚獸群,到妖蛇之禍,自在峰五人身上多少留了暗傷,到現在,終於可以靜心調養。期間,孟知竹到底嘗試著發出一枚信符,要給父親通報一聲自己與諸位師姐、師兄安然無恙,可是信符發出,須臾後又飛回。孟知竹長歎一聲,心想:原來王道友並未消氣。

轉眼一月過去。

幾人沉浸在修行之中,不覺時光荏苒。興許是吸收靈氣太多,慢慢地,幾人都覺意識昏沉。孟瑤強撐著,睜了一次眼睛,以神識查看自己經脈、丹田,在丹田中看出一若有若無的白色霧氣。她頭腦昏昏,不明所以。正思索間,忽而聽到一個聲音遠遠傳來,似乎是陸處安在與孟知竹講話。孟知竹先問:“……我總覺得哪裡不對。”

陸處安沉穩回答:“莫急。從前便聽師尊提過,若吸收靈氣太快,便有‘醉靈’一說。”

說著,聲音漸低。

孟瑤迷迷糊糊想:醉靈?對,好像是有這麼個說法。當年她與君璧一同往炙土之地深處去,兩人對上一個四階妖獸。那妖獸約莫有金丹修為,雙方苦鬥一場,待終於將其斬殺,自己與君璧都傷勢甚重。那時候,兩人取了妖丹,分成兩半,各自服下,便覺渾身發熱,臉頰暈紅,似凡人醉酒。

她想到這裡,稍稍安心,又要閉眼。意識沉浮之中,忽嗅到一陣濃鬱的血腥氣。

怎麼回事?

她想睜眼去看,卻隻覺得眼皮沉重。這回換做謝湘湘的聲音,卻聽不出在說什麼,隻覺得嘰嘰喳喳,十分吵鬨,聽得頭痛。

孟瑤心煩,下意識地催動了無量鈴。鈴音如波,往四方擴出漣漪。她聽到一聲隱隱約約的悶哼,血腥味更重,卻再無吵鬨。

於是又要入定。

偏偏有一種莫名煩躁,湧上心頭。

她意識被劈成兩半,一方勢弱,猶豫而掙紮,要她睜眼看看麵前情境,至少知道血腥氣是從何而來。另一方卻拖著神智,直直下墜,要她莫理周遭,隻要趁著宅邸主人未醒,多吸納一些靈氣。孟瑤甚至有一種莫名其妙的認知:在這一個月多中,修行進境最多的人,會被宅邸主人看重,得到真傳。

那自然還是修行了。

她雖說是孟峰主之女,可孟瑤對自己在自在峰究竟是何地位再清楚不過。她娘親是孟峰主發妻,偏偏修為止步不前,長久留在築基。這也罷了,孟瑤年幼時的記憶中,娘親溫柔慈愛,摸一摸她的頭發,溫和地說,自己不能陪伴夫君與瑤兒長久走下去,但大道無儘,瑤兒定要刻苦修行。

當時的峰主還是孟瑤的姥爺,然而姥爺命數將儘,卻依然不能碎丹結嬰。再後來,姥爺閉關了,再也沒有出來。峰主成了父親,娘親鬢角多了白發。

孟知竹與孟知蘭尚未出生,他們的娘親,那會兒被孟瑤叫做“師姐”。

可有一日,她在山上與君璧嬉鬨遊戲,闖入後山竹林,見父親與師姐摟抱在一起。

孟瑤想著這些,心神微震。無量鈴再度響起,夾雜著一個聲音,斷斷續續,急切又痛苦地叫著她的名字。她花了很長時間,意識到,那似乎是君璧。

想到這裡,孟瑤神思恍惚。先前勢弱的那股意識翻湧而上,拉扯著她的神識。君璧的聲音更清晰了,不斷叫她。孟瑤依舊昏昏沉沉,頭腦暈眩,勉強回應:“君璧——”

她驀然睜眼!

方君璧就在她麵前,短短時日,身上卻多了一道又一道血痕。眼見孟瑤清醒,方君璧眼前一亮,轉眼,又沉下去,低聲說:“我們中計了。”

孟瑤不明所以,先說:“君璧,你從何處受了傷!我還有幾顆回春丹……”

她要取出丹藥,可方君璧驀然伸手,握住孟瑤手腕。他嗓音沉沉:“你且聽我說。”

血順著方君璧手臂上的傷,流到孟瑤身上。

孟瑤瞳孔一縮,聽方君璧講:他在修行過程中,更早地察覺到了體內多出的白霧,也一樣意識昏沉。但在被徹底拖入之前,方君璧察覺不對,乾脆用本命靈刀在自己掌心割開一道口子。這之後,那個縈繞在他耳邊,不斷說當前場麵實屬尋常、不必憂心的聲音,驟然就散去了。

方君璧因之出了一身冷汗。他當機立斷,要告知孟瑤幾人此事。可以神識相探,孟瑤幾人卻始終不得醒,他隻好親身趕來。原本是並排的幾個屋子,可等他出門,眼前場景竟與進入生苑時大有不同。他耗費許多精力,興許還要加上運氣,總算找到孟瑤。

說到一半時,方君璧眼皮漸沉,似乎又要閉起。但他已有經驗,在察覺這點後,立刻舉起靈刀,在自己手臂上割出一道深可見骨的新傷。孟瑤瞪大眼睛,看著這一幕,“君璧!”

方君璧淡淡道:“莫急。回春丹你先拿著,你我要出去,過不了多少時候,你也要成我這樣。”

孟瑤咬牙。

方君璧:“我這一路尋來,察覺一些廊屋挪動的規律。信符無法發出,也不知是宅邸阻擋,還是王道友早前起的靈陣仍在作用。若是後者還好,若是前者,你我多半就要折在此處了。”

哪怕一身傷口、鮮血淋漓,方君璧講這些時,仍然顯得冷靜。直到最後,他才說了句:“早前你起疑心,我不該勸你……”似是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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