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遊垂眼,看著船下巨魚。
他說:“總不好讓人家等太久。”
這番請巨魚出馬,並非毫無付出。
在鮫怪頭領終於願意告知巨魚所在之後,楚、秦師徒得以找到通往靈脈的入口。
他們這才知道,原來千百年來,此方巨魚與鮫怪一族形成了一種奇妙的共生關係。
巨魚吞靈脈而吐玉精水,而玉精水之於鮫怪而言,是一種大補之物。
為了拿到玉精水,鮫怪一族負責替巨魚看守門戶。整個石巢,恰建立在靈脈之上。任何覬覦靈脈、玉精水的存在,都會先受到鮫怪攻擊。
雖然人修很難察覺鮫怪一族所在,但總有其他妖獸,會根據傳承記憶,前來掠奪。
秦子遊額外問過楚慎行,這裡的玉精水,與彆處有無不同。
楚慎行檢查過後,做出判斷:的確,比歸元宗的幾處采集地點,這裡的玉精水更加精純,大約能讓寒鴉的威能更上一層樓。
細細想來,大約是此方巨魚不受外界打擾的緣故。
而楚慎行能請巨魚出馬、將人族送上水麵,則是因為他答應巨魚另一件事:如今鮫怪一族元氣大傷,恐怕沒有能力在接下來的百十年間抵禦妖獸。而楚慎行提出,自己可以幫巨魚在原有的石巢上構築出一套防禦、攻擊並重的陣法。
巨魚應許。
秦子遊心情複雜,頗有喟歎:若是自己有一位相處了百千年的“鄰居”為人所殺,哪怕自己不會有意為“鄰居”報仇,也一定會對“凶手”厭極惡極,可巨魚完全沒有這樣心思。
到底不是人修。
如今,秦子遊話裡的“人家”正是指巨魚。
楚慎行聽了徒兒的話,更覺得好笑。
他最後用神識檢查一遍整條漁船,確定隻要不出大事,此船一定能堅持到回蓋陽城。
之後,楚慎行身形一晃,出現在甲板上。
秦子遊見了師尊,亦跳下來。兩人一起,進到籠罩著屈新與灰鮫的隱匿陣裡,不讓他人瞧見行蹤。
屈新驟然見到楚、秦師徒,自然驚愕,又慌忙與灰色鮫人分開些許。
這當中,灰鮫拉住屈新手臂,不讓他真正離開。
屈新因此又急又怕。他渾身緊繃,咬咬牙,身體稍稍側過一些,對灰鮫有回護之意。
楚慎行看著這些,饒有興趣。
他開門見山,問:“這鮫妖,似與你相識?”
屈新一怔。
旁邊灰鮫抬起屈新的手,在他手心畫了些什麼。
屈新驚疑不定,但在灰鮫的安撫下,還是平靜下來。
他定一定神,也知曉兩位仙師不打算與自己“敘舊”。此刻,屈新看一眼身側鮫人,點一點頭,實話實說:“對,我們已經相識多年。”
楚慎行:“哦?”
秦子遊好奇地看著眼前一人一鮫。
屈新說:“幾年前,我在海灘上看到阿久,也就是他。”
灰色鮫人似乎能聽懂自己的“名字”,露出一個笑,把屈新往後拖了些,靠在屈新肩上。
灰鮫的頭發、身體打濕了屈新身上襤褸的衣衫,不過屈新對此並不在意。他側頭,放鬆下來,與灰鮫相視一笑。
秦子遊感慨萬千。
“隻是,”屈新又說,“兩年前,阿久忽然不見了。他方才才告訴我,那時候,族群頭領召集所有鮫妖回此地,阿久也不得不聽從。”
灰色鮫人喉嚨裡發出“嗚嗚”的聲音。
屈新拍了拍灰鮫手臂。
他們兩個站在一起,無論誰看,都是一副相當怪異的圖景。
隻是無論屈新,還是灰色鮫人,都對旁人目光不以為意。
楚慎行對此不做評價。
他更想知道:“日後呢?它若跟你一同回蓋陽城,若再傷人——”
屈新急急道:“阿久從不傷人!他還會從海中捉魚給我。”
秦子遊腹誹:難怪這麼多年過去,屈新依然要住在山崖上。此地僻靜,的確適合與鮫妖私會。
“再有,”屈新猶豫一下,“兩位仙師,阿久還說了另一件事。”
楚慎行原先對此興致缺缺。
但屈新說:“約莫五年前,有一群修士,找到鮫族巢穴。阿久說,那些修士身上溢滿血氣,倒像是幾隻吃了百千人的鮫妖。往後,鮫族頭領便驅同族往東海,似布下什麼命令。”
灰鮫喉嚨裡又發出低低的聲音。
“仿佛,”屈新猶豫,“是讓那些鮫妖提前與修士接觸?”
聽到這裡,楚慎行的眼神終於有所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