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疑問、難以置信……
這些情緒全部混合在秦子遊的思緒中,而楚慎行亦有所覺。
他見好就收,知道以道侶如今的心情,還是讓秦子遊冷靜幾日為妙。再者說,從秦子遊不知不覺中表現出的對自己的渴慕來看,幾日不見,興許還能有意外收獲。
秦子遊尚未答話,就聽楚慎行說:“馬上要和妖獸對陣,我要準備些掠陣之物。往後三天,都要閉關。秦道友若有事找我,便等三日之後吧。”
秦子遊:“……”
楚慎行意味深長,說:“秦道友又瞪我,莫非是舍不得我?”
秦子遊神色一斂,“楚道友為民操勞,我有何不舍?”
楚慎行偏偏搖頭,說:“若真舍不得我,來找我就是了。”
話音落下,他便消失在屋中。
靈梭上的陣法,於楚慎行而言,宛若從不存在。
秦子遊想到此節,眉尖又是一攏。
隻是往後,他心緒逐漸繁複。依照楚慎行所言,還有他的親身感受。他對楚慎行的親近是真,那就隻有一種可能。
他的記憶是假的。
這可以解釋很多事:自己為何總對師尊心懷警惕,為何在歸元劍峰總有一種格格不入之感。近年來,這樣的感覺已經淡下許多,但往前數,約莫二十五六年前,一切仿佛是從他與李鴻師弟——當時還是“師兄”比試劍法,而後又去後山,再被宋安找到……這時開始不同。
秦子遊心道:可和楚慎行所說的時間對不上。
對方拋下無數疑問,一走了之。秦子遊心情鬱鬱,自然想把人揪回來,問個清楚。但再想起對方話中篤定,倒像是覺得他一定會去找尋。秦子遊思及此處,又收回心思,決定先顧眼前事。
往後三天,楚慎行果然都沒有出現。
秦子遊每日都和江且歌、唐遲棠等人用水鏡溝通,知道那妖獸作亂的範圍有所增加。兩邊都覺得有古怪,但江且歌等人暫且束手無策,隻能將人手分出去,由儒風各長老門下弟子駐守在不同地方,防備百姓為妖獸所害。此外,就是等候歸元弟子趕來。
到了離開姑蘇的第四天,靈梭終於停下。江且歌神色疲憊,出現在秦子遊麵前。秦子遊看他,知道雖然築基之後無需睡眠,但長久支撐,仍然會心力憔悴。他迎上,聽江且歌問出第一句話。
“楚道友如今在何處?”
江且歌左顧右盼。
秦子遊的手微微一頓,要講話,身後就傳來一道嗓音,說:“這裡。”
秦子遊回身,對上楚慎行的目光。
而對方並未看他,而是徑自朝江且歌走去。
兩邊開始商議,江且歌取出一張陣圖,給楚慎行看過。之後,楚慎行竟直接開口指點,而江且歌頻頻點頭。
秦子遊見狀,心中那點淺淡的不快被他壓下,他也跟著端詳那張修改過的陣圖,心中一樣點頭,想,這樣修改過後,果然消耗靈氣更少,運轉效率更高。
可楚慎行不是器修嗎?怎麼還這樣精通陣術?
他正疑惑,就聽江且歌歎道:“當初溫師妹發信符回來,說她在東海遇見楚道友時,我便想,楚道友當真是博學廣見,無所不知,無所不曉。”
楚慎行不答。
倒是江且歌對秦子遊解釋幾句,說到自己嫡親師妹陷於東海,之後被楚慎行所救之事。秦子遊聽著,心中驚濤駭浪,想,倘若果真如此,結合顧春風、顧師妹所言,楚慎行為人處世,皆光明磊落,堪稱一個“俠”字。
自己果真認識過他?還與他關係甚密?
如果當真如此,更改自己記憶的人,又是出自什麼目的?
他想著這些,麵上到底顯露些許。好在江且歌著實無心留意,並未察覺。倒是楚慎行,一眼看出道侶神情不對。他稍一琢磨,想明其中緣由,又有些心疼。
藤枝悄無聲息地纏上秦子遊手腕。
秦子遊一僵。江且歌就在身邊,楚慎行怎敢?!
但與他所想不同,這一次,藤枝並未纏著他做什麼親密的事,而是乖巧落在手腕上,像是一個簡單的手環。編好之後,就不再挪動。
秦子遊眼神幾番變換,終究沒說什麼。
歸元弟子早在靈梭停下之時便整裝待發,如今秦子遊一聲令下,二十名劍峰、樂峰弟子一同落入寒山府城。
城中再無人煙,四處空落。按照江且歌的話,那妖獸最初開始傷人,就在此處。然而到後麵,一切控製不住。儒風弟子也僅能根據百姓受害蹤跡判斷,但要說那妖獸具體是什麼,還要看秦仙師的。
這樣重的擔子壓在秦子遊身上。
因旁人並不知曉楚慎行來曆,在大多數人看來,秦子遊便是在場諸人中修為最高的一個。同時,他也是年紀最輕的修士。歸元弟子自然信任劍峰大師兄,但儒風弟子看秦子遊,眼神中總多幾分狐疑。
秦子遊察覺到,不為所動。
他很快吩咐下去,要劍峰樂峰築基期的師弟師妹們兩兩結對,分開搜尋,同時按照江且歌那張陣圖,修改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