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慎行想到自己在東海,一樣是被那個意識拉入天地間。落回身體時,頭痛欲裂。
還有更早之前,他和子遊在北境雪原。楚慎行突破到金丹中期,而後與徒兒論道。
雪原上的靈泉水,薄而鮮的毛犀獸肉,在自己懷裡要承受不住、卻還是說著“是,喜歡師尊”……然後全部變成支離破碎的嗚咽,又被楚慎行吻住的子遊。
他再見秦子遊時,隻覺得這小郎眉目甚和自己心意。
昭陽殿那晚,子遊不記得他,卻還是那樣癡癡纏纏。
再往後,寒山府,宋安出現。
楚慎行攏起眉尖。
他從過往記憶之中回神,記起那個意識的話。
殺了“外來者”?
楚慎行沉思片刻,抬頭,望向又一次彙聚起來的天雷。
他已經知道那個意識代表什麼。
第一次感受到,是論道時的天人感應。子遊當時困惑,而楚慎行直接往上指了指,引得徒兒一聲驚呼。
第二次感受到,則是楚慎行在東海煉製出極品靈器,引動天雷。
到如今,他略有喟歎。
自己失憶時無論如何都未曾想到,自己無意中掛在子遊手腕上的一截藤枝,會起到這樣重要的作用。
仿佛命中注定。
這個念頭一起,楚慎行自言自語:“真的是‘恰巧’嗎?”
無人回答,隻有雷聲響在雲間。
楚慎行卻似在與什麼人講話。
他道:“我此前一直不明白,為何我能重回郢都收徒大會時。再說,當年宋安從魘獸秘境中出來,對我起了殺心——我在東海之上乘機關金烏而行,周圍雷聲陣陣,我隻當那是來殺我招數。可過了段時候,殺意卻漸漸散去。”
他當時以為自己躲過了攻擊,於是不再有天雷。但現在想來,那些雷雲,興許並非宋安召來,也並非要傷他,反倒是一種保護。
最有利的證據是,他後麵被雷劈中,竟然直接來到二十餘年之後的如今。
這麼一想,當年從思過崖殺上劍峰之後,聽到宋安與“係統”對話,再有天雷轟鳴,一切與東海之景何其相似。
青藤纏繞著秦子遊,楚慎行一心二用。
他嗓音淡淡,分析:“你讓我回來,讓我能聽到宋安與‘係統’之言。是了,所謂‘外來者’,定然是宋安,隻是他的來頭,仿佛比我此前所想還要大,竟然能讓你親自出手,乾擾他的行動,卻又不直接傷他。”
電光凝聚。
下一瞬,楚慎行與徒兒一同沐浴在天雷之中。他再度感受到了那個意識,對方並未和他講話,卻肯定了他所有猜測。
楚慎行微微笑了下。
他仍然疑問:“為何不直接用天雷……唔,他會直接逃離此地?怪了,碧元大陸與外界通道萬年不曾開啟,宋安究竟是什麼來曆?”
對方不曾回答。
楚慎行:“好,你好賴告訴我,他如今去了哪裡。”
他語落,細細分辨。
“回蹤陣?”
楚慎行略覺無語,抬頭看青天。
隻是這回,對方不打算再給他任何回應。
楚慎行隻好歎了口氣。
秦子遊仍在渡劫,楚慎行則掂量一下自己手中靈石數量,深覺不夠。
再者說,宋安的去處,他未有思路。
兩者相加,他留下部分藤枝之後,理所應當地去“拜訪”了儒風寺位於姑蘇的一處彆苑,見江且歌正在一處法陣之中,左右踱步,手上捏著一張信符,似猶疑不決。
楚慎行看了片刻,泄出自己的氣息。
江且歌一驚,驀然回頭看他。
與楚慎行相對時,江且歌的表情堪稱精彩紛呈。
楚慎行不曾理會,直接問:“宋安往哪個方向去了?”
江且歌喉結滾動一下。
他想到過往與自己相交的楚道友,想到楚慎行在寒山府中的種種表現。最後,想到自己在演武場上聽到的師徒對話。
江且歌咬牙,心說:儒風寺的未來,便在我這一句話裡了。
若楚慎行真的是蠱惑了秦子遊、要挑起正道風波的魔修,那他當下所言,便是往後追究起來最大的錯處。
但若秦道友所說才是真,宋真人真的心懷不軌……
江且歌作出決斷。
他嗓音克製,說:“秦道友用了一張信符,仿佛是給歸元宗的老祖宗。那信符飛走之時,宋真人追去,而後便不知所蹤。”
楚慎行聽著,倒是不在意江且歌麵色變動,而是開始在心中勾勒姑蘇皇宮與歸元宗之間最短的距離。
宋安會在這條路上。
他估量一下自己這次要用到多少靈石,再想:說到底,我與宋安仍有一個大境界的差距。
要如何將其抹平?
思及此處,楚慎行麵色微沉。
江且歌隻見麵前修士瞥一眼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再轉向自己,語氣客氣,卻又不容反駁,說:“儒風寺在姑蘇存了多少靈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