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峰主下意識與穿雲樓主對視,心頭湧出一陣驚濤。
他從穿雲樓主眼中看出了一樣的情緒。
有了陸璿這句話,兩人不再猶豫,便要轉身,至少離開這片中央空間。
但他正要欲捏動法訣,卻察覺,自己動彈不得。
這下子,孟峰主真正肝膽俱裂。
他聽到幾聲大笑,從魔族所在傳出。此魔腹大如鬥,偏生長了一個細如壺嘴的脖子,頭身以此相連。或許是因為這個,講話時,魔族嗓音尖銳,金丹修士們皆覺耳朵刺痛,連腦子都跟著“嗡嗡”作響。
魔族道:“不錯,一個化神修士,八個元嬰修士,還有十來個金丹修士。等了這麼些時候,總算來了。”
講話的同時,一股微光從魔族身上散出,隨之而去的,是諸多玉簡。
玉簡落入所有在場修士手中。
修士們驚疑不定,去看青雲老祖。
隻見在魔族叫囂之時,青雲老祖動也不動,立在此魔身前,像是一尊木偶。
他的袖袍從方才那會兒垂下之後,到如今,隻在魔族散出玉牌時,帶出一點細微動靜。
這無疑是一個糟糕透頂的訊號。
碧元大陸上實力最強的修士不戰而敗。
敵人太過強大,他們完全無法與之匹敵。
一片死寂之中,終究有人開口,打破沉默。
楚慎行與宋真人的嗓音近乎同一時間響起。
楚慎行問:“這是?”
宋真人則要更確切些:“紫霄心法?”
楚慎行心頭輕跳。
魔族看一眼宋真人,見此人麵色蒼白,若身負頑疾。
他對此不感興趣,倒是回答了宋真人的話,用那尖細刺耳的嗓音笑道:“正是!待你們修習過紫霄心法,便是我紫霄族人。往後,這個玄極小世界,仍舊歸你們治理。”
話音傲慢、刺耳,像是篤定在場諸人一定會答應。
宋真人咳嗽一聲,卻緩緩說:“閣下怕是有所不知,我碧元大陸,亦有紫霄院傳道授業。”
“哦?”魔族笑一下,肚腹上的銀色花紋閃動微光,“這倒是巧了。”
“咳、咳咳,”宋真人又咳嗽,明麵上是和魔族講話,實際則是提醒穿雲、儒風、自在三門的修士,“據我所知,紫霄族人,便是如閣下這般之人,卻並非我等人修。”
魔族聽到這裡,還是笑。
他這一笑,宋真人的咳嗽更加劇烈。到這一步,任誰都能看出不對。
白天權身體稍稍前傾,若欲往前。可他如此前孟峰主等人一樣,要動作,才察覺自己手腳似乎被絆住,不得動彈,隻能眼睜睜看眼前一切。
魔族笑道:“何必分什麼‘你’‘我’,你們修習了心法,便是入我一族,與紫霄族共謀大業。”
楚慎行瞥一眼宋真人幾乎發青的麵色,在此刻插口:“大業?”
他話音落下,魔族轉頭看來。一息工夫,楚慎行隻覺得整座歸元峰都壓在自己身上。到此刻,他才知道,宋真人方才是如何感覺。
他麵色也有微變。不過在場之人,或滿心驚疑權衡,或自身難保,無人留意。隻有秦子遊,第一時間察覺師尊身上不對,卻又彆無他法。
這讓秦子遊心頭升起一點無力的痛恨。
他被那麼多人誇作“天才”,到此刻,卻什麼都做不了。師尊尚能直視魔族,但他哪怕看一眼,都要被魔族身上花紋之中蘊含的天地規則弄到識海近裂。
有自在峰長老的前車之鑒,秦子遊謹言慎行。
他沉默地、反複地在心裡輕輕念:師尊、師尊……
魔族笑道:“正是。你們這玄極大陸,沉寂已久,恐怕並不知曉外間狀況。倒也無妨,我此番前來,便是為了這個。”
他每念出一個字音,楚慎行便覺得有一千把刀子,割在自己身上。
他麵色不動。
這不過是在思過崖下那五百年的縮影,實在不算什麼。
他麵不改色,魔族倒是有些欣賞。隻見此魔低聲念了一串法訣,諸人麵前亮起一麵似鏡非鏡之物。其中血色彌漫,楚慎行看在眼中,心道,這倒是和此前逍遙老祖所在的場麵十足相似。
正思索間,聽魔族道:“吾名蘇支目佉——”
諸人麵前的血鏡像是拉高、拉遠,自上空俯瞰下方場麵。
蘇支目佉道:“你們如今所見,正是我蘭赫洲。”
畫麵依然在拉遠。
蘭赫洲成了一個小小的、形狀不規則的血色碎塊,落在一片暗色之上,像是夜幕之下的月亮。
在月亮之下,又有無數星鬥閃爍。細細看去,每一顆“星子”,都是一個屍山血海的小世界。
碧元修士們看到這裡,麵色發白,蘇支目佉卻露出一個誌得意滿的笑容。
他又要開口。
但在開口之前,時隔良久,青雲老祖終於有所動作。
他身體仍然未動,唯有指尖輕輕一點。
動靜悄無聲息,卻牽動了磅礴力量,讓整個靈梭都開始震動。劍氣凝成實質,往蘇支目佉身上壓去。
在場其他修士並非這道劍氣的目標,饒是如此,一樣受到牽連,身上或多或少出現細微傷口。
楚慎行臉頰一熱,這才察覺,自己被青雲老祖方才使出的那道劍氣割傷。
他眸色微凝,落在蘇支目佉身上。
隻見蘇支目佉立於劍氣籠罩之下,身上爆發一一陣刺目白光,一切仿若成了當日楚慎行與迦婆離對陣時的重演。
“嘔——”
諸多碧元修士重傷、吐血。
即便如此,他們依然滿懷期待,望向蘇支目佉的方向。
劍氣散去,蘇支目佉依然佇立。
碧元修士們的麵色逐漸化作慘白。
所有人眼睜睜地看著蘇支目佉朝青雲老祖走去,將人踩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