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軟軟昏了兩日。
再醒來時, 他看著自己所處的洞窟，叫係統：“係統係統——！”
係統：“宿主？”
白軟軟眼睛亮晶晶的，問：“是秦子遊把我送過來的，對不對？”
係統回答：“對。”
白軟軟試著運轉靈氣, 細細感受自己經脈、丹田如今的狀況。
感受到一半兒, 他原本欣喜的麵色一點點垮下來, 說：“怎麼還沒好全啊？”
係統回答：“主角並未為宿主醫治。”
白軟軟不可思議，“他都已經是什麼程度的修為了？要治好我, 隻是一顆藥的事兒吧？”
係統複讀機：“主角並未為宿主醫治。”
白軟軟：“嘶……”
他從來都是受儘寵愛。如今驟然來了一個對他無動於衷的主角, 白軟軟滿心隻有不可思議。
他麵色微沉, 想了片刻, 到底“哼”一聲，嘀咕：“以後有你後悔的時候。”
話音落下，洞窟入口卻傳來一道話音，問他：“你要誰後悔？”
白軟軟愣住。
他頭腦一時空白, 看著立在洞窟外的人。
那是一個青年。他站在那裡, 看起來頗尋常。可白軟軟知道, 自己完全沒辦法感受得到對方的修為。
是主角！
白軟軟立刻露出一個燦爛笑容，說：“恩公！”
秦子遊低笑。
往前百年，他見過層出不窮的“攻略者”, 也逐漸弄明白，這些人是何來曆、真正目的是什麼。
其中有心狠手毒者, 也有心如死灰者。前者瞧不起碧元大陸、瞧不起三千世界中的所有生靈, 認為偌大世界, 不過是他的一個墊腳石。後者被係統從前麵世界中強行帶走, 不想再被利用、消極任務, 收到死亡威脅, 也不為所動。
對於這些人，師尊曆來是無所謂的態度。等剝奪了“係統”的力量，要如何處置這些任務者，便由秦子遊決定。
而秦子遊的“決定”，也分為兩個部分。
首先，這些攻略者進入本世界後，總要侵占本世界中人族、妖族的身體——往前六百年，甚至出過一個魔族。
在“係統”被剝離之後，攻略者一樣會離開這些身體。
屆時，他們是生是死，都在秦子遊一念之間。
秦子遊卻不願憑自己一念斷人生死。
所以，才有此前數月的觀察。
如果攻略者不曾傷人，行事之中頗有善念，那秦子遊便會做主，給攻略者一個新的身體。
諸如閔月、諸如秦老爺那樣。
這並非結束。
秦子遊還會在這些攻略者周圍放上幾隻紙雀、紙螞蚱，再做觀察。一直到確認此人的確無害，才會將這些手段撤走
可如果攻略者四處行凶、做下惡事，秦子遊也會毫不留情，讓其神魂俱滅。
如今，白軟軟算是通過第一重考驗。
對於此人，秦子遊談不上喜惡。他語氣平平，說：“等從清江白郎的身體中出來，你若仍欲留在歸元宗，便去上一次登仙梯。倘若能上到三十步往上，便能留在歸元。”
白軟軟沒有聽懂。
他嘴巴微微張開，詢問：“恩公，你在說什麼？登仙梯？我不是已經上過一次登仙梯、成為內門弟子了嗎？”
他後麵也有抱怨係統，為什麼不一步到位，讓自己成為白峰主的親傳弟子。
係統倒是又給他解釋，說這麼一來，他往後的一舉一動，都要有人盯著，做事未免不便。
白軟軟曆來心大。有了原因，他就接受。
到現在，山林之中，他聽到林風吹來，樹葉“沙沙”做響。
白軟軟尚有餘裕，對係統說：“係統，你不是說，楚慎行和秦子遊這一次都會來碧元大陸嗎？為什麼隻有秦子遊？”
雖然這樣也不錯。
秦子遊較楚慎行開朗許多。他可以先和秦子遊發展感情，等到秦子遊心動，往後，楚慎行有所察覺，知道自己的道侶“變心”。
到那時候，楚慎行定要動怒。
想到仙人動怒之後，會有怎樣的場麵，白軟軟激動得心臟“怦怦”亂跳。
他此前當過西幻世界裡光明神、黑暗神的榻上寵，也不止一次被氣運之子小黑屋。對於這樣的場麵，白軟軟曆來是嘴巴裡喊著“不要不要”，心裡卻是“好爽好爽”。
他露出一張困惑麵孔。就連這樣的困惑，放在旁人眼中，也自有一番吸引力。
偏偏他麵前的，是秦子遊。
秦子遊沒有理會白軟軟，而是按部就班，繼續道：“如果能上到五十步以上，就能成為內門弟子。九十步以上，親傳弟子。”
白軟軟聽到這裡，喉結滾動一下，察覺不對。
“係統，”他在意識內大喊，“你在哪來？為什麼不回答我？”
無人應聲。
他驀地意識到什麼，睜大眼睛，看著秦子遊。
秦子遊剛剛和他說，他從清江白郎的身體中出去之後！
他這個身份，的確是清江城中白家的小少爺。過去的幾個月裡，也有許多人叫他“白郎”。
白軟軟平日裡懶得動腦子，可這時候，他的大腦快速轉動，麵色一點點慘白。
他驚恐地、不可思議地說：“你為什麼知道？”
秦子遊思索片刻，說：“因為你說‘傾慕’師尊，我聽了，便有不快。”
白軟軟：“……啊？”
秦子遊聽到一聲笑。
他繼續說：“往後，我再看你，自然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白軟軟：“……”
他懂了！
原來秦子遊看起來就靈秀雋逸，結果是個病嬌啊。
他覺得自己太過出挑，有可能搶走他的道侶，所以就先下手為強。
電光石火之間，白軟軟想明這些。
他覺得自己越來越輕，往上飄去。
再看秦子遊，此人甚至還是端著一張笑臉，眉眼盈盈，袖口藤枝若隱若現。
白軟軟心中慘叫：完了完了完了！我竟然會折在這種地方。
他原本以為，等自己先攻略了秦子遊，楚慎行便會醋海翻騰。
結果當下、當下……
白軟軟不知道魂靈能不能講話。
但他這會兒彆無他法，隻能大喊：“你吃什麼醋啊？你和楚慎行不是同一個人嗎？”
秦子遊沒有理會他。
他往前幾步，蹲下身，給地上的少年口中塞了一粒藥。
白軟軟又大喊：“你做什麼！你把我趕出身體還不夠，竟然還打算毒死我？你也太惡毒了吧？！”
秦子遊聽到這裡，擰眉。
他抬頭，看一眼漂浮在空中的白軟軟。
白軟軟被他看到，頭腦一暈。
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團成一個球，被秦子遊塞在袖中。
白軟軟欲哭無淚。
他再喊“係統”，係統都不出聲。
白軟軟慢慢放棄，自己開動腦筋，思索起其他的破局之道。
他給自己加油鼓勁：現在的情況，雖然很糟，但也沒有那麼糟糕。
他好歹成為了秦子遊的貼身伴寵。
等到後麵，他隻需要……就可以……嘿嘿嘿！
白軟軟慢吞吞地往外挪一點，從秦子遊的袖子，看外間景象。
他看到一半兒，秦子遊像是有所察覺，隨意地攏一攏袖口。
白軟軟在外間看時，覺得這年輕仙師身姿飄逸。這會兒自己待在人家袖子裡，才覺得四處都晃晃蕩蕩。他往後跌一步，像是跌進了宇宙。
再聽不見外間聲響。
也就不知道，地上的“清江白郎”緩緩醒來，看著秦子遊，麵色一白。
秦子遊言簡意賅，告訴他：“數月前，有異世邪魂侵占了你的身體，你可知曉？”
白郎聽著，記起自己與鄭宇的關係，麵色更加難看。
秦子遊說：“那邪魂已經被我收走，往後，你不會再有此煩憂。”
白郎喉結滾動一下，一翻身，驀地跪在地上，朝秦子遊扣頭。
秦子遊並未接受。
他扶著白郎，說一句“與白軟軟結交之人，皆與你無關，往後好生修煉即可”，便身形一晃，消失在此地。
唯留下白郎，怔怔留在山林中。
過了許久，此人總算起身。
他心神依然不穩，但念及往後，還是咬咬牙，勉強鎮定。
他當初離家，就是想要踏上仙途。往後被人奪舍，眼睜睜地看著“白軟軟”在自己體內興風作浪。往後，更是與其中一個修士行了周公之禮。
白郎恨得咬牙切齒，卻無能為力。
到如今，他重新回到身體。救了他的大能也說，“白軟軟”做下的諸多事，皆與自己無關……
是怎麼一個無關法？
白郎懷揣疑慮，回到歸元。
他一路擔驚受怕，想到自己倘若與鄭宇等人正麵相逢，便倒吸一口冷氣。
可等上了歸元劍峰，他先遇到的，卻是一個叫做馮鬆星的修士。
白郎記得此人。
因與白軟軟半途分彆，馮鬆星險些沒能趕到收徒大會。
後麵總算拜師，白軟軟身邊那群華服青年、少年們還對馮鬆星多有嘲諷……
白郎膽戰心驚。
馮鬆星從他身邊經過，拱手：“白師兄。”
白郎一怔。
——馮鬆星對他的態度，的確與對白軟軟不同。
他心頭的種種憂慮，忽而淡下很多。
白郎露出一個笑容，說：“馮師弟。”
他一路回到自己的住處，遇到更多與白軟軟有關的人。
白郎逐漸確定：在這群人的印象之中，的確存在一個叫做“白軟軟”的修士，而對方被白峰主額外恩準，可以參加築基秘境。
如今秘境出事，一行人多有擔憂。
但總歸、總歸……
與自己無關。
白郎的步子越來越急、越來越快。
一直到回到屋子裡，他關上門，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容。
……
……
時間前推，回到白郎離開山林那日。
秦子遊帶著白軟軟的神魂，上了靈舟。
白軟軟依然在大喊大叫，想要知道“係統”去了哪裡。
他已經有些崩潰，喊話內容變成：“你再不出來，我就去給你們總部投訴了！”
“係統——係統——！”
“你們不是任何時候都會回應宿主的嗎？”
“係統——！！！”
“我錯了我之前不該吼你，但你得出來啊！”
“係統，係統！”
秦子遊聽了一耳朵，覺得吵鬨。
他露出一點頭疼，楚慎行見了，笑著說：“若覺得麻煩，直接處置了便是。”
秦子遊歎道：“麻煩……唉！”
他的確是自找麻煩。
秦子遊想到這裡，決定轉換心情。
他問楚慎行：“師尊。這新的‘係統’，又是如何？”
楚慎行聽著，頷首。
隨著他的動作，兩人周遭暗下。
唯有一點亮光，在其中升起。
當初斬殺宋安的時候，對楚慎行來說，“宋安”和“係統”還不可分割。
但當下，他將“係統”剝離的手法越來越熟練。
藤葉裹著光亮，去到秦子遊麵前。
楚慎行說：“子遊，你準備好了嗎？”
秦子遊一怔。
楚慎行說：“往外的三千世界，與碧元大有不同。”
秦子遊聽著這話，先困惑，然後欣喜，“這麼說來，隻要師尊吸納了這個‘係統’，便當真可以破開世界屏障？”
楚慎行道：“大抵如此。”
他已經是碧元的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