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神得厲害,以至於身周猝然爆發出一片歡呼的時候,他甚至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茫然地抬頭,這次是真正的迷茫了。他與舞台的大屏幕上那張臉對了個正著。那當然是他的臉,但,那也是屬於汪銘的臉。
他怔了大約有兩三秒,這才驚詫地意識到,他拿到……他拿到最佳男主角了?!
天哪……
他暈暈乎乎地起身,外表還挺正常地和周圍人擁抱、握手,接受祝福。
演員的職業素養,讓他維持了一個較為沉穩淡定的形象,但是天知道他此時的大腦裡一片空白,心中就隻有剛剛他一直想著的、與陳覆有關的東西,像是斷點了一樣,不停地重複著。
於是最後,在他登上領獎台的那一刻,他滿腦子都是,陳覆、陳覆、陳覆……
他接過獎杯,表情十分的鎮定,令給他頒獎的那位演藝界老先生都對他高看一眼,心想這樣沉穩的年輕人,前途無量。
天知道這時候陸可聆的腦子裡還在無限循環“陳覆”兩個字。
但或許,也是“陳覆”這兩個字給了他一點支持的力量。他幾乎在很短的時間內,就淡定了下來。
他說了一些套話,比如以後會繼續努力等等,然後又重複了一遍剛剛領最佳男配角時候的獲獎感言,隻是把其中《澄明天下》的成分,換成了《凶路》。
估計台下人也聽出來了,陸可聆聽見一陣低低的笑聲。
但是他不在意。
他一點兒都不在意。
他隻是在獲獎感言即將收尾的時刻,突然猶豫了一下,然後說:“我還想感謝……一位朋友。他在我最困難的時候支持了我,給予我堅持下去的力量。沒有你,我不會成為現在的我。感謝你……感謝你。”
他重複了兩次“感謝你”,然後才深深地鞠了一躬,在所有人的掌聲中,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陳覆也在鼓掌,隻是他的心裡多少有點失望。
他想,可可這家夥,怎麼這時候就這麼冷靜呢?他還想看他是不是會在台上手足無措呢!結果,就這?就這??
唉,失望。
陳覆笑著搖搖頭,轉而看向鄭商,問:“發出去了?”
鄭商舉了舉手機,笑著說:“發了。”
發什麼?自然是陸可聆獲得視帝的消息啊!他們都花錢買黃牛票進場了,還不能來個全網第一報道嗎?
樂樂的微博底下,此時就充滿了“讓你奶,讓你奶,其餘的提名者哇地一聲哭出來”等等喜聞樂見的發言。
而陳覆也掏出手機,登陸老預的賬號,慢悠悠地轉發自己之前發的那條“鼎豐獎結果出人意料”的微博,也沒加彆的詞,保留了簡簡單單的四個字“轉發微博”。
很快,那些同樣在關注鼎豐獎直播的觀眾,用感歎號和問號填充了老預的評論區。
也不出陳覆的意料。
他微微一笑,關掉了微博。
他突然收到了來自陸可聆的消息。這個時候頒獎典禮的部分已經結束,會場裡的人們開始往另外一個大廳移動,去參加頒獎典禮之後的宴會。
陳覆不去,但陸可聆顯然是要去的。
但這不影響此時的陸可聆,像是喝了假酒一樣,興高采烈地在他和陳覆的聊天框裡,狂發各種爆笑、飛天、手舞足蹈、蹦蹦跳跳等等表達喜悅的表情包。
陳覆看他這刷屏的架勢,也就撐著下巴等他冷靜下來。
過了五分鐘,陸可聆終於停下來,然後眼巴巴地說了一句:“店長,你都不誇誇我的嗎?”
陳覆推了推眼鏡,笑起來。
他就誇他:“可可太棒了!恭喜我們的新晉視帝!”
這樣直白誇獎的話,反而把陸可聆鬨了個大紅臉。他不敢再和陳覆胡鬨了,就轉而說:“我們等會兒出去吃夜宵吧!我請客!”
“好啊。我開車帶你兜風。”
“哇,你買的車到了嗎?”
“到了,今天剛剛開回家。”
陸可聆就更加的開心起來,為自己開心,也為陳覆開心。或許他為陳覆開心的那些情緒,反而還更加的純粹一些。
因為他一會兒就得去宴會裡,應對那些煩人的應酬。
他又戀戀不舍地與陳覆說了兩句話,這才收起手機,深吸一口氣,麵上重新掛上冷淡而平靜的表情,推開門,走進了宴會廳。
刹那間,獨屬於娛樂圈的觥籌交錯與燈紅酒綠,朝他整個人紛湧而來。
而他也像是在這一瞬間就成熟了起來,從容地笑了一下,漫步走進那熱鬨的場麵。剛剛收獲了兩個獎杯的陸可聆,就是這個場景裡的絕對主角。
外頭,陳覆和鄭商兩個人,就不去那地方湊熱鬨了。
今天他們兩個就是開車來的,陳覆把鄭商送回了家。這個時候鄭商已經把相機裡的照片大概整理了一下,刪掉了一些拍得不好的照片,然後將相機交給了陳覆。
離開之前,鄭商大大咧咧地說:“對了,覆啊,記得幫我轉達對陸可聆的恭喜。”
陳覆就笑著點點頭。
他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十點多了。不過他今晚注定要舍命陪君子了。他就給陸可聆發了一條消息,問他什麼時候結束,要不要來接他。
隔了一會兒,陸可聆給他回了個消息,說大概還要一兩個小時。
一兩個小時啊……陳覆就默默回了趟貓咖,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然後又一次開車去頒獎典禮的場館,停在停車場。
感謝……S市的城市規劃局,這兩個地方離得不遠。
陳覆就給陸可聆發了一條消息,告訴他位置,然後邊玩手機,邊等陸可聆出來。
時間較晚,但是陳覆的神經也難得地興奮起來,特彆是當他看到網上一片震驚和對陸可聆的誇耀的時候。
那些營銷號轉發這個消息的時候,恨不得把陸可聆誇成拳打國內視帝、腳踢國外影帝的樣子。
雖然誇張到讓人感到羞恥,但是不得不說,這種煽動性的文字讓人有些情緒高昂。
不知道過了多久,陳覆忍不住打了個哈欠,突然聽見外麵傳來一陣腳步聲。他若有所覺地抬頭,果真看見了陸可聆在夜光之下,四處張望著走了過來。
陳覆就按了下車喇叭。
陸可聆被他嚇了一跳,但是很快就笑嘻嘻地鑽上了陳覆的車。
陳覆敏銳地聞到陸可聆身上的酒氣,不由得有些猶豫,覺得這時候應該讓陸可聆去休息,彆去吃什麼夜宵了。
但是他又發現,陸可聆整個人都十分的興奮,一上車就喜滋滋地朝陳覆說著他的激動和高興。
他還說,《澄明天下》和《凶路》兩個劇組都約了慶功宴,為了他一個人,還得分在兩天,雖說有點麻煩彆人,但是卻又讓他心底裡得意、高興得要死。
這種單純的、坦誠的情緒,讓陳覆也不由得心軟了。他想,去年這個時候的陸可聆,還是一個不知道未來在何方的無名群演,但是現在,他已經站上了視帝的高度。
讓他放縱一天也沒什麼。
陳覆就問他吃什麼夜宵,又啟動了車輛,慢吞吞地離開停車場。
陸可聆想了想,又掏出手機看附近的店。最後,他慢悠悠地說:“那個……店長,我們回貓咖那兒點外賣吧。”
陳覆失笑,他溫和地說:“可以啊,畢竟是為了慶祝你的成績。”
陸可聆側頭,專注地看著陳覆。
陳覆就說:“趕緊點吧,現在點好了,回去就可以吃了。”
陸可聆哦了一聲,慢吞吞地低頭看外賣軟件。接下來的一路,陸可聆都很沉默。
陳覆隻當他累了,卻不知道陸可聆的心裡燃燒著灼熱的、熾烈的情火,燒得他渾身難耐,隻能在看向陳覆的那一刹那,平息片刻。
可是他越是看陳覆,就越是覺得,那樣的情火,仿佛越發的洶湧澎湃,令他心生畏懼,又蠢蠢欲動。
很快,陸可聆點好了外賣,陳覆也把車停到了貓咖後麵的小區裡。他在這個小區裡有個車位,還是陸可聆租的那房子裡帶著的。
他把車停下來,正要離開,卻突然聽見陸可聆說話了。
“店長。”
他叫了他一聲,欲言又止地停了下來。
陳覆就疑惑地看著他,問:“怎麼了?”
陸可聆遲疑許久。
陳覆不解,就打開了車頂的燈。昏黃的燈光照亮了彼此的臉龐,他們離得這麼近,呼吸可聞,甚至能感受到彼此皮膚與肌體的溫度。
來自陳覆身上的氣息,幾乎令陸可聆窒息;可他卻又想拚命呼吸,這樣,陳覆的氣息就能充滿他的全身,上上下下,裡裡外外。
陳覆看著陸可聆,覺得現在的陸可聆實在有些奇怪。或許是因為今天收獲了太多的驚喜,也可能是因為,時間已經太晚了,過度的興奮讓陸可聆累了。
或許他已經吃不動夜宵了,想直接回家,卻不好意思和陳覆說?
陳覆就這麼猜測著,無奈地說:“到底怎麼了,可可?一直在這兒僵持,可不是個好辦法。”
……是的,一直僵持、一直猶豫不決,從來不是一個好辦法。
陸可聆望著陳覆。
他看見陳覆眼睛裡些微的笑意,看見他神情裡的包容和疑惑,看見一種……讓他幾乎想要顫抖的,平靜的、寬容的溫柔。
陳覆包容了他的野心、傲慢和舉棋不定,包容了他的落魄、平庸、起色和高峰,包容了他的幼稚、膽小和脆弱。
他看見陳覆,看見陳覆眼裡的自己。
他的嘴唇顫抖著,喝下去的酒精飲料仿佛灼傷了他的理智。他那麼用力地、認真地說:“店長,我……”
陳覆就問:“怎麼了?”他笑著說,“好吧可可,如果你真的累到吃不動夜宵了,也沒關係的,我在未來一段時間裡隨時恭候。”
陸可聆便停住了。
他想,陳覆說,他在未來隨時恭候。
陸可聆幾乎茫然地看向陳覆,注視著陳覆眼裡的笑意與調侃。那是他向來習慣的店長,向來熟悉的、喜歡的、眷戀的……
他的陳覆。
陸可聆頭腦一昏,傾身就吻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蓮子大人投出的地雷,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