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勝男是七日後從彪三哥家裡出嫁,正式嫁給季言之的。
不是武勝男想這麼心急火燎的嫁人,而是她那媽和大哥根本就不是個玩意兒,居然跑到知青辦說武勝男為了逃避上山下鄉當知青,隨便就找了個野男人嫁了。
幸好那天同住在大院兒又是蕙蘭大姐鄰居的鄧大嫂也在知青辦解決兒女下鄉當知青的問題,正巧聽到了武媽媽的汙蔑之語。回來之後就找到蕙蘭大姐,將事兒說了。
“你那堂妹的媽腦子真的有問題,聽說他兒子走丟跟他大兒子有關,她居然還對大兒子這麼疼愛,這麼的言聽計從。我看他們以後啊,怕是指望不上那大兒子了。”
“這不是明擺著的事情嗎。”
如果武勝軍找得回來也就罷了,武爸爸武媽媽還能夠多出個選擇,可如今武爸爸武媽媽隻剩下武勝利這麼一個兒子,武爸爸瞧著還好卻也是個重男輕女的主兒,打從心裡就沒指望過武勝男這個閨女能給他們兩老口養老。
勝男勝男,本身寓意美好,但何嘗不是缺啥補啥的體現。
“謝了鄧姐提醒,等會兒我就帶著勝男上你家感謝去。”
說來也是奇怪,身為家中獨女的蕙蘭大姐對其他的堂兄弟姐妹都不親近,卻獨獨對武勝男很親熱,兩人的關係說是嫡親的姐妹也不為過。所以得知季言之已經快二十有三還沒有成家立業起了心思保媒的時候,首先想到的就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將堂妹武勝男介紹給季言之。
本來吧,蕙蘭大姐認為憑借著她家彪三的凶狠,一定能鎮住場子讓武媽媽不能隨意的作妖。結果場子是鎮住了,但武媽媽還是變著花兒作妖了。
匆匆回家拉著正在幫三個皮孩子補褲襠的武勝男去給鄧大嫂去道了謝,蕙蘭大姐風風火火就跑去了革委會所在的辦公樓,找到正在帶領手下喊號子,準備到隔壁縣城參戰,不是,是去隔壁縣城圍觀他們怎麼捉人遊行的彪三,將武媽媽夥同武勝利乾的倒灶事兒,跟連珠炮一樣全說了出來。
彪三就跟聽天書一樣聽自己媳婦絮絮叨叨完才開口道。“媳婦兒,你這三嬸子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啊,難道她不知道隨意誣陷人也是要進農場改造一段時間的?還有你確定勝男妹子真的是你三嬸生的?不是你三嬸從彆處抱來的。”
蕙蘭大姐聞言就是一愣。
彪三說得恰有其事,但是蕙蘭大姐卻是親眼所見當初她媽和三嬸同時生孩子,那血水一盆子一盆子的從房間裡端出來,結果她媽和她弟弟一起去了一屍兩命,而三嬸幾乎拚著以後都不能生的罪艱難的生下了勝男……
所以和她莫名其妙就和投緣,感情好得跟親姐妹似的武勝男是三嬸生的。
因為當時看到了親媽和弟弟青紫的屍體,所以蕙蘭大姐偶爾有疑惑也不會細想下去,並且很有想象力的衍生想下去會不會是武媽媽不甘心自己拚著以後都不能再生的罪艱難生下的孩子是個死孩子,所以聽聞蕙蘭媽媽生孩子結果孩子活了蕙蘭媽媽卻去了的事情後,瞬間就起了換孩子的想法。
蕙蘭大姐從來不會細想下去,可是彪三今天開玩笑一樣的詫異,卻讓蕙蘭大姐心中有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
“老彪,看你說得話都把我給拐偏了。”蕙蘭大姐有些惋惜武勝男這麼好的姑娘卻不是親妹子隻是堂的:“你不是常說人與人之間講究個緣分嗎。你和小季同誌不也是一見如故,成了乾親兄弟嗎。”
“嗯,行了媳婦兒,我知道了該怎麼做了。放心我準讓你那三嬸老老實實的。”
“這也不保險,要不你找小季同誌商量一下,早點把我勝男妹子娶回家。”
彪三轉念一想,想著讓武勝男儘快嫁人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所以在蕙蘭大姐離開了革委會辦公樓,彪三便領了幾個人,打著巡視縣城周圍鄉鎮治安風氣的名義,就去紅星生產大隊找了季言之。
季言之當時正準備進山裡轉悠,彪三和著幾個手下一來,季言之自然打消了這個想法。
“我正想進縣城找三哥你呢!沒想到三哥倒跑來找我了。對了三哥,看你表情這麼嚴肅,是有啥重要事情啊。”
“好事。”
彪三故作嚴肅的臉繃不住了,不過他沒有急著說,而是等白嬸子、老羅頭將家裡的好酒好菜拿出來招呼他們的時候,才拉著季言之把發生的事兒給說了。
季言之聽了彪三的話,有些意味深長的笑了起來。
“三哥,聽你說起了蕙蘭嫂子之所以會對勝男同誌那麼好,是因為她死去的娘家媽和她那三嬸同一天生孩子,隻是一屍兩命而她那三嬸卻幸運的生下一個女嬰。我怎麼覺得依著她那三嬸,會做出將死嬰換了的事情來啊!”
彪三很明顯就是一愣。
彪三也算見多識廣的人,知道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他仔細想了想,覺得還真他媽有這個可能性。
武蕙蘭嫁給他也有十多年了,彪三是最知道他這個媳婦的性格的,爽朗大方待人處事卻自有一套。
武蕙蘭對她娘家的那些堂兄弟姐妹都不怎麼親近,唯獨一個小了她十歲的武勝男,卻是打從心裡把她當做親妹妹看待。彪三認為這是人與人的緣分,原先跟蕙蘭大姐說武勝男是不是武媽媽從彆處兒抱來的,也隻是打趣武蕙蘭而已,彪三和武蕙蘭一樣,根本就沒有往下深想,說不得蕙蘭大姐那麼疼愛武蕙蘭是不是因為她們就是親姐妹的緣故。
不是她說,就武蕙蘭娘家三嬸的德性,還真能乾出用死孩子換活孩子,卻百般磋磨孩子的事情出來。
“我回去之後好好的查查。”彪三很乾脆利落的道:“隻是這查好花費很多的時間,目前最重要的是,你早點娶勝男進門,我看那老娘們還有什麼能耐折騰一個出嫁女。”
如果不是怕收拾武三叔一家太狠會影響到武蕙蘭,彪三早就下死手收拾人了。
不過彪三很有預感,要是真讓他查出來武勝男真的是武蕙蘭的親妹子,從一開始就被黑了心肝的人換了的話,武蕙蘭一定會要求他下死手整治武三叔一家的。
在這之前,則要找一個護得住武勝男的人家。而出生農家的季言之恰好就是這麼一個人,彪三和武蕙蘭都認定季言之能護住武勝男,所以武蕙蘭還會想著把武勝男介紹給他,所以出了事情後會想著讓兩人第一時間成親。
季言之同意了彪三親自跑來說最好儘快成親的要求。於是沒隔幾天武勝男就從城裡嫁到了鄉下。而就那麼巧合,知青辦的主事親自跑來彪三家了解情況的時候,聽到彪三這隻笑起來也倍加猙獰的家夥說要是武勝男想逃避上山下鄉當知青就不會從城裡嫁到農村,知青辦主事也是一陣無語。
“趙哥,武嫂子的娘家人可真是……”
彪三橫眉一豎,顯然並不喜歡聽到知青辦主事的話:“他們又不是我媳婦兒的親爹親媽,充其量不過是自從就不親近的叔嬸而已,算哪門子的娘家人?”
知青辦主事自知失言,神色不由得有些訕訕然。
彪三這時候才像想起什麼事兒似的道。“對了,老黃啊,我有事情問你。”
知青辦主事也就是彪三口中的老黃態度很好的說:“趙哥你問。”
“現在你們知青辦的文件規定,城裡的每家沒戶都必須要有一人上山下鄉當知青吧。”
老黃會意的道:“趙哥說得沒錯,這是上級下的文件裡明確指示了的,不能因為部分家庭的一麵之詞說孩子身體不好,就把工作做得不到位。”
彪三哈哈笑了起來:“就是這個理,那武勝利之所以看著一副瘦弱相,是勞動少了的緣故,咱們作為國家乾部,就該讓這種耍賴想逃避勞動的家夥,好好的上山下鄉接受廣大農民同誌的再教育。”
老黃附和:“趙哥說得對,讓本該上山下鄉的人以裝病來逃避責任是我們知青辦的人的工作做得不到位,等我回去,一定要督促知青辦的人更加努力的為國家辦事。”
兩個老狐狸打了幾句官腔,瞬間就把武勝利必須上山下鄉當知青的基調定了下來。而且老狐狸之一的老黃還從彪三口中聽出了彪三對於武三叔一家子(除武勝男以外)的不喜,當下就決定一定要為武勝利選一個‘好去處’。
說起來武三叔家不過是普普通通的工人,能有什麼關係呢。不然武勝利也不會為了逃避當知青的命運,將主意打在武勝男的頭上。
隻是武勝利看似聰明卻是個蠢貨,武勝男當他妹妹這麼十多年,武勝男什麼樣的性格卻還琢磨得不夠徹底。或許是和武蕙蘭接觸得多,也或許是血緣上的關係,平日裡落落大方有些憨憨的武勝男的性格脾氣和武蕙蘭像了將近七成。
平日裡在家裡默不吭聲,是因為武勝男懶得和家裡人鬨。畢竟又沒涉及切身的利益,又覺得家務活該是她做的,所以在武勝利的心中,武勝男是一個可以隨時壓榨,可以給他換錢的好妹妹。
可結果,恰好這樣的好妹妹卻不願意代替他下鄉,而且為了避免當知青的命運更是草率的就在當地找了一個鄉下人嫁了,而且彩禮錢一分都沒落到他的手中,全被武蕙蘭這手伸得太長的女人收了然後全給武勝男當陪嫁了。
武勝利可算是氣炸了,所以又準備唆使武媽媽去跟武蕙蘭鬨,結果還沒有來不及付之行動,知青辦的人就上門來通知他對雲貴地區插隊的事情。
武勝利隻覺得眼前一黑,太陽穴突突的。
原先打聽到他們這一批的知青要去東北三省插隊,武勝利都覺得日子會過得苦得掉渣,如今居然是南下到窮山惡水的雲貴地區插隊,那更是直接就泡進了苦水裡,一點也看不到甜的希望。
武勝利那是死也不想去雲貴地區當知青,可問題是如今家裡唯一能夠代替他的武勝男已經出嫁了,誰又能代替他去窮山惡水的山溝裡插隊呢。
想到這裡,武勝利暗暗有些後悔,早知道武勝男這死妮子靠不住,他當初就不該因為嫉妒武媽媽將注意力分薄了點兒在武勝軍的身上,從而耍心眼裝病。如果武勝軍在的話,那麼憑借著武勝軍那壯實到一年到頭都難得生一回大病的身板,一定能夠代替他當知青下鄉插隊的。
武勝利的後悔是後悔現在沒了人給他頂缸,卻不是後悔當初他裝病害得當時已經有七八歲武勝軍走丟,可以說他的根子從一開始就是壞的,簡直從小壞到大。
對於將這種人弄到窮山惡水插隊當知青,彪三一點兒都不覺得有問題,反而覺得他做得沒錯,既然爹媽不能教你做人,那麼換現實來,窮山惡水出刁民的話雖然惡俗但卻不是假的。
武勝利的惡太過小家子氣,不過是仗著父母偏疼,以為世界皆他親媽罷了。彪三以前任由他蹦躂,不是怕了他而是根本沒把這種跳梁小醜放在眼裡。
如今惦記著查明武勝男到底是不是武媽媽親生的事情,彪三自然選擇出手先把武勝利給弄走,然後逼著武媽媽心慌的找上門來尋求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