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三人陷入了百人包圍圈，另外兩人才明白一日一殺的話是什麼意思。前方以及左右都有港口黑手黨的黑蜥蜴精銳，後麵是無邊無垠的廣闊大海。
“跳下去。”一日一殺冷聲道。
“誒——”中島敦拉著泉鏡花，兩人呈背靠之勢，他正打算硬闖拚一波，結果就聽到了一日一殺毫無感情的音色。
“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
“不想死就跳。”一日一殺顯然沒什麼耐心。“我再說最後一遍，跳、下、去。”
中島敦還在猶豫不決，就被忽然回頭的一日一殺嚇了一跳。對方那雙漂亮的眼睛已經完全變了樣，眼白部分被黑色替代，中間一點碧綠看上去格外滲人。
泉鏡花一把拉過中島敦，她比年長的少年更清醒，也看得更明白。她跟中島敦才是可以交付後背的搭檔，至於另一位……他的任務隻是保證兩人零點之前安然無恙。如果他們不聽安排，對方隨時有可能變卦。
落水前，中島敦艱難地扭過了頭，然後他就看到堪稱噩夢的一幕。
散發著暗紫色幽光的黑焰自地底衝天而起，將整個沙灘都籠罩在一片陰寒之中。最開始它凝結成一隻大手的形狀，朝著其中一個黑蜥蜴成員當頭壓下。然後場麵變得一發不可收拾，那些詭異的火焰如瘟疫般在人群中蔓延，隻要沾上了一點火星，就再也逃不掉被燒成灰燼的下場。
讓人渾身發寒的慘叫聲一個接一個響起，持續了足足三分多鐘。
有的人趁著火焰還沒蔓延到身體，選擇自斷一臂。但這地獄之火可沒那麼好擺脫，它仿佛有自己的意識，將斷肢處的血液當成了燃料，盤旋而上，愈燒愈烈。火舌舔舐著充滿生機的生命力，然後它就更加興奮，一會兒的功夫就覆蓋了這人的整個身軀。
黑焰所蘊含的能量並非熾熱的高溫，正相反，席卷而來的是深入骨髓的冷。臨近的海岸已經凝結出晶瑩剔透的冰霜，甚至還在向外延伸。沒有人能逃得過，它是附骨之疽，是惡鬼的召喚出來的憤怒之炎。
百人精銳部隊就此覆滅，隻留下地麵上那薄薄一層黑色粉末。
被泉鏡花拖拽著遊出了幾十米遠，中島敦緊咬著嘎吱作響的牙關，眼底除了恐懼無措，還有對一日一殺的不理解。
“為什麼……”
“為什麼要殺了他們？”
“明明打敗就好了啊！”
“為什麼——”
“回答我啊！”
月下的少年緩緩轉過身，海風吹起他的和服下擺，用銀線繡成的暗紋看上去就像一條向世人露出獠牙的毒蛇。恢複了原色的眼睛就那麼靜靜地看著彼端的狼狽二人組，他輕笑一聲，衣袂翻飛，籠罩在他身上的月光如霧亦如煙。
“為什麼？”一日一殺將右手按在刀柄上，微微下壓，做出了居合斬的起手式。“抱歉，殺人需要理由嗎？”
回身一刀斬下，匹練般的刀光刺痛了在場之人的雙眼。
“咳、咳咳——”
對於當前情況來說有些突兀的咳嗽聲自樹林深處傳來，黑色夾雜著血紋的帶狀能量被村正牢牢抵擋住。一日一殺感受著手上傳來的巨大壓力，改為雙手持刀。
“不要搞錯了，中島君。”
“我可從來沒說過自己是個好人。”
“我想，太宰先生也不是這麼告訴你的吧。”
“我討厭麻煩。”
“將敵人殺死，是捷徑。”
“所以，彆在這裡給我添亂。”
中島敦還想說什麼，但被泉鏡花給拉住了。繞了一大圈遊回岸上，渾身濕透的兩人互相攙扶著從此地逃走。因為他們都明白，那黑色的光帶代表了什麼。比起繼續留在雄英市，沒了芥川龍之介的橫濱要安全得多。
感知到另外兩人的氣息已經走遠，一日一殺將深紫色的妖力纏在了刀身上，再猛地斬下。黑色光帶瞬間退去，迎麵而來的是一個麵色不佳的少年。
他穿著黑色立領長袍，雙手插在口袋裡。宮廷風白襯衫極為貼身，顯得整個人格外纖瘦。就這麼一會兒的時間，已經有過數次咳嗽。黑色短發，發尾處卻有一抹刺眼的白。一日一殺知道，這並不是染的顏色，而是生命力流失造成的枯槁之色。
“芥川君，彆來無恙。”
“咳——”芥川龍之介以拳抵唇，看著周圍那些黑色粉末皺了皺眉。“一日一殺，你是準備跟港口黑手黨正式敵對？”
“哈？”一日一殺莫名其妙地回望過去，隻見芥川龍之介的神色絲毫沒有作假。“……等等，森先生不是早就把我拉入黑名單了嗎？”
“……誰告訴你的。”芥川龍之介始終麵無表情，一雙沒有多餘情緒的雙眼在與一日一殺對視時閃過一抹沉思。
他們的距離相隔了十米，一日一殺的身體仍保持在隨時可以戰鬥的狀態，思維卻已經跑遠了。誰告訴他的？他自己的腦補，再加上太宰先生透露的零碎信息，兩相結合拚湊起來的。
短短數秒，一日一殺的內心猶如坐了趟過山車，他從喉嚨中擠出了一個臟字。
“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