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糖喜歡過他、討厭過他、無視過他、想忘掉他。
但這一刻,她悲傷地看著他,看他壓抑而無聲的慟哭,心底也難過無比。謝糖突然想抱抱他。
……
死後魂魄跟在他身後這麼久,謝糖不是傻子,儘管不知道其中緣由到底是什麼。
可——他似乎從來想娶的人都是自己,他憎惡姐姐、恨不得殺了姐姐,又怎麼會答應娶姐姐。
其中隱隱有什麼誤會,有什麼無法扭轉的錯過。
……
他痛徹心扉地悼念自己,為自己立碑、每天去墓碑前放一束花。
所以……
上一世的他也是喜歡自己的,和這一世的少年陸晝一樣,隻是,自己不知道。就像這一世的自己,也從來不相信少年陸晝的喜歡一樣。
謝糖心中說不出的難過,可是,隻能影子一般看著。
……
她看著這一夜,他似乎是做了什麼決定,將臉上的淚水無聲抹掉,神情在燭光的映照下,逐漸變得堅定而狠戾,甚至在明滅搖晃的燭光下,顯得有幾分陰狠。
……
時間扭曲飛速逝去。
當謝糖知道他做了什麼時,他已經在監獄裡了,一身清瘦囚衣,靠著牆壁坐著。
謝糖窒住,朝他走近,可是,此刻的陸晝閉著眼,雖蒼白寂寥,卻平靜如死灰,像是已經完成了所有的事情,終於能解脫了一般。
他安排好了母親的住處,為自己報了仇,鋃鐺入獄,安然赴死。
……
接著,有人將他帶去執行死刑。
長長走廊上,謝糖靈魂漸漸消散,無法跟上去,她眼睜睜看著,站在原地,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孤寂背影跟著獄警遠去。
他消失在謝糖視野當中,腳步沉重平靜,再也不似從前自信張揚。
謝糖不敢置信,無法動彈,心臟那一塊的位置劇烈疼痛,終於,眼淚無法抑製地撲簌而出。
何必。
謝糖想問一句,何必呢,算來算去,上一世的自己,除了海嘯的救命之恩之外,並沒有給他太多,他又何必要為自己走到這一步呢。
他是天之驕子,即便以前不是,可現在也已經得到了一切。
何必呢。
她蹲下來,死死揪住心臟的位置,在無人看見的透明的世界裡,泣不成聲。
終於,一聲槍響,謝糖睜大眼睛,隨之魂魄消失。
……
一切記憶碎片紛湧而來,如同漩渦,在謝糖腦海中浮沉。太陽漸漸升起,照進病房的每一個角落,滾燙在她的眼皮上,可她滿頭大汗,渾身冰涼,手指攥住床單,越攥越緊,最後幾乎是全身顫抖。
那一聲槍響猶如什麼噩夢的終結點,她猛然睜開眼睛,驚嚇地從病床上坐了起來,瞳孔渙散。
她胸膛劇烈喘息,不知道過了多久,才漸漸能順暢呼吸。
她捏著胸口的衣服,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眼角,發現已經淚流滿麵了。
那漫長的六十天,靈魂跟在陸晝身後的六十天……
到底是夢,還是真實發生過的。
如果是夢,為什麼真實得那樣慘烈。
謝糖閉了閉眼,抬起沒有掛針的一隻手,將臉上淚水胡亂擦了擦,胸腔中濃鬱的悲傷和痛楚還未散去,她深吸了一口氣,才勉強緩了緩。
她側頭朝病床旁邊看去。
舒美清頭發花白,正趴在一邊,難受地睡著,因為人到老年,所以睡得格外昏沉。
謝糖沒想到,隻是見過一麵而已,她竟然會這樣惦記自己,看來當年和外公感情一定很深。外公當年發生了什麼,那都是上上一輩的事情了,謝糖無意打探。
她現在,隻想去問一件事,並且一想到那件事,她便呼吸急促。
……
她忍著痛,拔掉了右手的針管,顧不上血珠滲出,起身下了病床,並將舒美清身上的披肩為她蓋了蓋。
肺部胸腔還是疼痛難忍,發不出聲音來,她渾身無力,僅僅是走到病房門口,便渾身虛脫。
等她麵色蒼白地走出去,見到走廊上經過的一個護士,問她陸晝住在哪間病房時,那護士慌忙趕她回去:“你怎麼能把針頭拔了,快回去!”
謝糖神情脆弱,卻執拗,站在原地不肯走,她問:“陸晝呢?”
身後一個聲音沒好氣地答道:“還在手術室,燈還亮著的那間。”
謝糖聽得出來是向宏的聲音,語氣裡還帶著一些幾不可察的怒意和責怪遷怒,但她沒心思去理會,她朝前走了兩步,果然,見到手術室的燈一直亮著,手術還沒做完……
恐慌一瞬間席卷了謝糖心頭。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