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子,你說最近這事怪不怪,這天氣眼瞅著一天天就冷起來,家裡的母雞卻一反常態抱了窩而且白天的時候我數了數,這雞蛋的數量也對不上,咱們家這才多少隻母雞啊,加上之前為了給湘兒做月子宰了一隻,每天往家裡撿的雞蛋非但沒少,反而還多出了一截。”
晚上回房睡覺的時候,蔣蕙蘭忍不住拉著自家老頭說起了這件讓她思來想去都覺得不對勁的事。
作為家裡的當家人,蔣婆子要忙的事情很多,大事上她把控,而一些瑣碎的小事她則會交給兒子媳婦以及幾個稍年長的孫女處理。
就好比每天去雞窩撿雞蛋的事,這樣清閒的活兒一向都是丟給梅娘她們兩姐妹做的,隻要母雞不抱窩,就沒什麼攻擊性,比起村裡那些五六歲就得開始跟著家人下地的女孩比,梅娘和蘭娘隻是幫家裡撿雞蛋,有空的時候去割點豬草,已經是很幸運的了。
單家的雞蛋都儲存在雜貨間的木箱子裡,每隔一個月就由回家的長子單峻山拿去他做掌櫃的那個酒樓,平日裡蔣婆子也不會沒事去點雞蛋,反正大致的數目她心裡頭有數就成了,偶爾三個兒媳想給家裡的男人開個小灶吃上一兩個,老太太也不是那麼小氣的人。
因為白天察覺到了不對勁,老太太特地去了趟雜貨間,清點那裡剩餘的雞蛋。
按理一個月到頭,家裡大概能攢下兩百個雞蛋,這裡頭已經刨去了家裡日常的消耗。不過這個月的情況和以往比又有些不同,因為經曆了小孫女的洗三禮和滿月禮,雞蛋的消耗會比以往更大一些。
除去這段日子送給親戚朋友和親戚朋友送來的雞蛋差數,以及辦酒席雞蛋的消耗,蔣婆子估摸著,這個月攢下的雞蛋恐怕都不足五十個了,原本她還想著要不這個月就不讓兒子拿雞蛋去酒樓了,結果剛剛她去雜貨間數了數雞蛋的剩餘數量,居然超乎她預計,還剩下一百二十三個。
也就是說,加上這個月的消耗,以及雞窩裡母雞正孵著的那幾十個雞蛋,家裡那九隻母雞足足下了四百多個雞蛋,平均下來,幾乎每隻雞每天都能下兩個蛋啊,蔣婆子活了大半輩子,就沒見過那麼會生蛋的雞。
有生活經驗的農村老婦人都知道,母雞一天下兩枚蛋的情況不是沒有,但很少見,前提還是母雞那段時間的夥食比較好,可家裡喂養母雞的一直都是米糠之類的東西啊,沒道理忽然間這個月母雞下蛋就上癮了,一個個都開始下雙蛋。
反正蔣婆子怎麼琢磨都覺得不對勁,她總覺得這裡頭還有事。
“你個老婆子,母雞下蛋多那不是好事嗎,這麼一來家裡進項還能多點,等這批小雞孵完了,村裡人來要捉雞仔的,就賣給他們些,剩下的家裡多養點雞鴨,也省的老大媳婦能有那麼多精力,到處聊人家是非。”
單鐵根原來閉上眼睛正打算睡覺呢,聽到老婆子的話,睜開眼,沉思了片刻說道。
彆看這個家好像都是蔣婆子在做主,單鐵根這個真正的一家之主因為性子比較沉悶,在家裡反倒沒有什麼聲音。
可實際上這個家能拿大主意的,還是單鐵根,真遇到了什麼難事,蔣婆子都得聽她這口子的意見。
“老頭子,你是不是還有什麼其他想法?”
蔣婆子直覺不對,大兒媳婦碎嘴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隻要不鬨出大矛盾來,他們兩口子都是默認不管的,怎麼今天老頭子忽然提起了這件事。
“咱們福德今年也已經四歲了,我打算過兩年,也送他去學堂念書,所以這束脩,得提前攢起來了。”
念書可不是一件小事,更何況單家已經供了一個長孫單福宗了,再供一個,即便是單家,那壓力也不會小。
蔣婆子雖說疼愛小兒子給自己生的這個孫子,可也從來沒起過這樣的念頭,因此聽老頭子忽然提起這樁事,忍不住詫異了,直接從炕上坐起身,下炕點燃了炕旁的燭燈,想認認真真聽老頭子的分析。
“讓二郎讀書可不是小事,長房的福宗咱們送了,現在三房的福德咱們也送,那等四年後,二房的福才到了啟蒙的年紀,咱們送不送?”
蔣婆子知道,這些年其實二房還是吃了虧的,可好歹還有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家裡供出一個讀書人,那是全家榮耀的大事,可要是連老三家的孩子都送了,這個理由就顯得有些站不住腳了。
她就算再偏心,也不至於這麼坑自己這個二兒子啊。
“送,都送。”
這個念頭,顯然埋藏在單老頭心裡已經很久了,他幾乎沒什麼猶豫的,在蔣婆子說完這句話後,就點了點頭,表情鄭重篤定。
“老頭子,你沒燒吧?”
蔣婆子張了張嘴,試探著想要用手背貼貼老頭子的額頭,三個讀書人啊,這讓家裡怎麼供啊。
“我想了很久了,當初咱們一心一意供老大,即便知道老三比他更聰明,也沒變了主意,可結果呢,老大還不是花了那麼多銀錢,卻沒考上個秀才舉人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