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就是那群鬆鼠在發癲。”
一個想要占便宜,結果被鬆鼠一通教訓的婆子,理著淩亂的頭發,沒好氣地衝圍觀的村民說道。
“就是,白白害的我們受了這樣的罪過。”
一個同樣受了罪的矮瘦男人,摸了摸被砸疼的地方,齜牙咧嘴的說道。
有了這支隊伍打前鋒,村裡人也明白了,或許之前那群孩子能夠得到鬆鼠的饋贈,隻是僥幸罷了,也沒人敢鼓起勇氣,再去招惹那些小心眼又記仇的鬆鼠的麻煩了。
現在可不是饑荒的時候,除了破釜沉舟,就沒有其他活命的方法。
他們村裡也沒到餓死的時候,而這些年鬆鼠群吃好的喝好的,隊伍越來越龐大的,尤其山腳下還有一群猴子,那才是一群不要臉的,惹到了那兩群記仇的小東西,除非你不打算在村子裡安生待著了,不然它們能將你的屋子都偷乾淨了。
為了那些山果,似乎也沒必要將事情鬨得這麼大。
而且現在他們小打小鬨村長未必會說什麼,等事情鬨大了,村長和族中的一些長輩一定會站出來製止的,不乾擾鬆鼠群的生活,可是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
蔣婆子美滋滋的磕著瓜子,聽著那些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著關於鬆鼠群的事,看破不說破,心裡比明鏡還清。
就這群歪瓜裂棗的,也想招鬆鼠們的稀罕啊,他們以為他們是她的小心肝呢。
“鐵根媳婦兒,聽說你家三個孫兒也上山了,恐怕帶來的果子,你都吃不完了吧?”
說話的是那個上山討果子未果的婆子,同時也是那個閨女老大不嫁人,一直盯著單峻河和單峻海,希望蘇湘和王春花出事的那個王李氏。
在前年,她那個閨女終於留不住了,被她強硬著找了一個鰥夫遠遠嫁了出去,據說那個鰥夫待她不好,不久前還流了一個孩子,是被鰥夫前頭那個妻子留下的孩子推到流掉的。
為此婆子在村頭巷尾哭嚎了許久,她心疼自家沒福氣的閨女,卻不覺得這件事裡頭有她什麼問題,而是將所有的罪過都推到了單家的頭上。
要是蘇湘能夠難產死掉,要是單峻河能夠爽快的把王春花給休掉,娶了她的閨女,現在就不會有這樣的事發生,她的閨女就不會遭這樣的罪了。
也因此,這些日子她找著機會就要刺蔣婆子一下,單家要是不痛快了,她就高興了。
聽說那一天上山的孩子是按照人頭均分的山果,當天單家有三個孩子上山,對於那些隻有一個孩子上山的人家而言,可不就占了大便宜了,她說這些話的目的,就是要引得那些人家對單家心存芥蒂呢。
但是她沒想過,當時帶著兄弟姐妹上山的,可不止單福德一個。
就好比於家兄妹和牛家兄妹,都是一家分了兩份果子的,雖然比不上單家,可也比其他人家來的多。
“說起來我還真就心疼了,我家鐵柱回來,晚上他給他脫了衣裳衝澡,身上全是青青紫紫被山果砸出來的痕跡,照我們這些當娘的心思,寧可不吃這些好東西,也不樂意看到孩子遭罪啊。”
說話的是牛鐵柱和牛鐵花的娘,她的餘光看了眼那個灰頭土臉的婆子,自家兒女憑被鬆鼠砸掙來的果子,分屬於他們的那一份怎麼了。
“就是,我家秀蓮身上也被砸的不輕,這還是個小姑娘呢,我這個當娘的恨不得替她受了。”秀蓮娘也出來說話。
“沒錯,有些能夠狠心把自家閨女嫁給鰥夫,連孩子被活生生打沒掉都沒見替閨女出頭的人家,怎麼能夠明白咱們這樣寧可少吃點好東西,也不想孩子受罪的人的心情呢。”
蔣婆子話中帶刺,狠狠刺了那個撩火的婆子一刀。
“我啊,看到我家乖乖頭上被山果砸出來的小包就心疼,最近這段日子啊,山上就是有再好的寶貝,我都舍不得讓我家乖乖上山了。”
蔣婆子拍了拍衣擺站起來,正好她拿出來的那一捧瓜子也磕完了,是時候看看她的小心肝起沒起床了。
“你說誰呢?”
那個刁婆子王李氏氣的臉紅,她閨女都夠慘了,這蔣婆子是得多黑心呢,才拿這件事戳她的傷疤。
“誰狠心我罵誰。”怎麼著,蔣蕙蘭還怕她不成。
連個眼風都沒給那個婆子留下,蔣婆子撇了撇嘴,就往自家的方向走去了。
她給閨女出頭她還仗她有幾分慈母心,結果呢,村頭巷尾倒是聽了她一通罵,也沒見她帶著她男人和兒子去女婿家給女兒出頭,對這樣的人,她還有什麼好說道的呢。
“你罵誰呢,你......”
王李氏被鬆鼠砸了一通,此刻就和□□包一樣,一點就炸,現在被蔣婆子拿閨女當幌子一通指桑罵槐,還不把人給氣炸了。
好在邊上的人都攔著,沒真讓她追上去和蔣婆子鬨,至於她後麵那些話,蔣婆子早就走遠了,也聽不見了。
不過不得不說,有了剛剛鐵柱娘等人的說法,原本在孩子帶著果子回來以後,越想越覺得果子的分法有些問題的人家不吭聲了。
單福寶額頭上的小腫包可是鼓了好幾天呢,牛鐵柱等人身上是不是真有那麼多傷,他們也不可能脫了人家的衣服看清楚。
人家遭了那麼多罪了,按人頭分自己那份山果,似乎也沒什麼問題。
*****
“嬸子!”
“奶奶!”
蔣婆子慢悠悠回到單家院子外的時候,正巧撞上了過來收雞鴨的嚴坤父子。
自從半年前起,單家和嚴家達成了協議,以後單家的豬都由嚴家來收,價格比市場價每斤都高出兩文錢,這些年,也不知道嚴家搭上了城裡哪家酒樓的東風,收豬的價格比之前定好的高上了十幾文,比鎮上縣城豬肉鋪賣的豬肉價還高了。
為此,蔣婆子狠了狠心,一口氣養了十幾頭豬崽,全力供應嚴坤的需求。
雞鴨的供應,是三個月前開始的,那時候嚴家收豬價剛提上去,蔣婆子覺得嚴家實誠,畢竟單家的豬賣給了他,私底下他自己找到了高價收豬的買家,那也是他的本事,所有的利潤已經和單家無關,可他還是主動提出要給單家漲收豬價的事,蔣婆子心中感慨嚴家人的赤誠和厚道,就做主送了一隻老母雞和一隻老鴨給嚴坤,讓他給自己和山生好好補補身子。
就是那天以後,嚴家除了收豬,還多收了雞和鴨這兩樁生意,隻可惜單家就那麼點人,加上又多養了那麼多豬,一時間擴大不了太大的規模,因此隻能按照每十天供應五十隻雞和二十隻鴨的速度,給他供應雞鴨。
就這個,還是基於他不收老鴨和老雞的基礎上,半大的雞鴨出欄的速度快,不然單家還真吃不消。
但光是這樣,單家人就不得不將邊上一戶絕戶人家的老宅買了下來,然後將院子外的豬圈雞鴨圈和那個老宅子打通,擴張了養殖場地。
又為了整理乾淨豬圈和雞鴨圈,不至於讓那些糞便的臭味熏到自家,蔣婆子還帶著兩個兒媳婦每天都要仔細將牲畜棚裡的糞便清掃一遍,然後拿去漚肥,澆灌田地。
累是累了些,不過看著那一個個和銀錢畫等號的家畜,和那些因為營養豐富,長得比以往更好的莊稼,又覺得這一切似乎都是值得的。
“山生哥哥。”
單福寶正被娘親逼著刺繡呢,看著堂姐們手裡乖巧的繡線,在她手上就有些不聽使喚,心裡正琢磨著怎麼才能逃過去呢,就聽到了外頭熟悉的聲音。
她立馬就猜到是誰過來了,當即歡呼著放下了手裡的繡繃,跟逃命似的,衝出了房間。
蘇湘看著閨女鬼靈精的模樣,扭過頭瞧了一樣繡繃上那個跟螃蟹神似的菊花,心裡頭哭笑不得,也熄了將人叫回來,讓她接著繡花的心思。
“你們可彆學你們那個妹妹,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學不好本事,也不知道將來嫁人了怎麼辦。”
蘇湘對著一旁兩個乖巧的侄女略帶責怪地抱怨了一通,實際上她心裡還真不覺得閨女會不會刺繡,是一件多要緊的事。
她和孩她爹從小就給她攢著嫁妝,手裡有銀錢,還怕沒底氣不成?
而梅娘和蘭娘就不一樣了,看王春花的樣子,顯然就是個靠不住的,而二伯哥雖然疼閨女,卻太憨,顯然也不像是那種能夠給閨女攢下豐厚嫁妝的人,這麼一來,她們能夠依靠的,很大程度上就隻有自己了。
蘇湘好心將這手繡活教給兩個孩子,也是因為心疼她們倆,是真心希望倆個姑娘能夠學好這一手本事,將來不論丈夫靠不靠得住,至少有自己謀生的本事。
“嗯。”
梅娘和蘭娘點了點頭,乖巧地繡著手裡的手絹。
梅娘看著溫柔的三嬸娘,第一萬次幻想,為什麼溫柔的三嬸娘不是她親娘。
有三嬸娘這樣的娘,即便多了三叔那樣一個不著調的親爹,她也認了。
“山生哥哥。”
福寶沒想到,哥哥回書塾了,老天爺就給他送來了這麼一個救星,每天被娘親拘著繡花,她都快長出蘑菇來了。
“福寶妹妹。”
嚴山生看著那個衝他跑來的小姑娘,多想抱抱她,親親她。
不過他記得爹爹的告誡,他現在已經不小了,作為外姓人,他要是對福寶做出太親密的動作,讓外人瞧見了,對福寶的名聲不好。
作為自己被人指著脊梁骨從小罵到大,汙水被潑了一盆又一盆,至今都隻有單家幾個孩子和他做朋友的人,嚴山生深知那些碎嘴的婆子嘴巴有多臭,外界的流言蜚語,有多麼的無端,且讓人痛恨。
他自己受過的罪,半點都不想福寶再受一次,因此即便心裡很想很想,他都克製住了,在福寶衝他跑過來的時候,隻是成熟穩重的,將雙手背在身後,然後衝她點了點頭,喊了她一聲妹妹。
將手背在身後,是因為他怕自己一個控製不住,就將小姑娘給抱住了。
“寶寶,你頭上的傷是怎麼了?”
寶寶,是嚴山生心裡偷偷給福寶想出來的親昵稱呼,隻可惜這個稱呼他隻敢在心裡叫叫。
這一次,在福寶湊近了,被他瞧見了額頭上還留著淡淡印記的傷痕時,一個沒控製住,就被他叫出聲了。
寶寶?
福寶抖了抖,有些牙酸,看著嚴山生高大的個頭,嚴肅的表情,一點都想象不到,這樣肉麻的稱呼,居然會是對方說出來的。
好在嚴山生在她心裡一貫都是沉穩大氣的好哥哥形象,加上他一貫少話,並不是什麼油嘴滑舌的男孩,因此雖然被叫了這個過分親昵的稱呼,福寶也沒有多想。
誰讓她名字就帶著一個寶字呢,被叫寶寶,似乎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不是什麼大傷。”
福寶無所謂的揉了揉額頭,這個傷早就已經不疼了,她還急著和嚴山生分享她從山上得來的好東西呢。
“你快跟我來看我給你留了什麼好吃的。”之前家裡分那些堅果的時候,她給嚴山生留了一些。
畢竟人家有什麼好東西就記著她,吃了嚴山生給的那麼多糖果糕餅,她不想著點人家,未免也太說不過去了。
再者,福寶還有自己的小心思。
在盲婚啞嫁的古代,她身邊能夠接觸的異性總共就那麼幾個,這不是被大伯娘和二伯娘的事嚇著了嗎,她從小就琢磨著要替自己養成一個知根知底的小丈夫。
現在相處下來,老實踏實的嚴山生,就成了她最好的選擇。
不過,這點小心思她誰都沒有說過,對外的表現也隻像是對待一個親近的哥哥,畢竟將來的事瞬息萬變,誰知道以後又會發生什麼呢。
說完話,福寶上前拉住了嚴山生的手,拽著他往屋裡走。
嚴山生隻覺得一團軟乎乎的東西把他的手握住了,軟綿綿的,嫩乎乎的,他都不敢反抗,生怕自己的蠻力把小姑娘給弄傷了。
他的寶寶實在是太不矜持了,嚴山生有些臉紅,可是又舍不得這一抹溫度。
就這一次,等這一次過後,他就會好好教教妹妹,讓妹妹不要再對他動手動腳了,省的影響她的名聲。
嚴山生這麼想著,悄悄的,用手反握住福寶的手。
還沒吃到福寶給他留的好吃的呢,心裡就比蜜糖還甜了。
“嬸子,我這趟來,是想找你商量一下,擴張養殖的事。”
孩子們玩得好,長輩們也沒多在意,嚴坤看著兒子被福寶拖走了,就和蔣婆子商量起了生意上的事。
******
寂靜的樹林裡,除了蟲鳥的叫聲,幾乎沒什麼響動。
一個棕紅相間的胖鬆鼠抱著一顆飽滿的大鬆子站在大樹的枝杈上,看著山腳下的位置望眼欲穿。
它都把它認為最好吃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它的小可愛,怎麼還不來找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