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陵侯府的老夫人出自振威將軍府上, 年輕時候, 也曾是潑名在外的鐵娘子, 誰都知道榮老夫人善妒, 將當時雖有侯爵位,卻無實權的廣陵候管的嚴嚴實實,整個後院如同鐵通一樣,連隻母蒼蠅,都飛不進去。
而老侯爺也是一個懼妻的, 直到後來廣陵候府這一脈獲得新帝的寵幸,廣陵侯府內,依舊隻有榮老夫人一個女人,要知道,侯爵的位置,已經足夠允許廣陵候合法的納兩個妾室了,更不提那些隻是伺候爺們的通房之流。
京城中的女眷對榮老夫人豔羨不已, 也正是因為這份豔羨,導致榮老夫人年輕的時候, 並沒有太好的名聲, 善妒一詞永遠都是掛在她頭上的, 好在榮老夫人也清醒,知道日子是自己過得, 真要順著旁人的指指點點生活, 必然讓自己過得不順心, 這些年, 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也就這麼過來的,現在她到了曾祖母的年紀,再也不會有人拿年輕時候爭風吃醋那點事笑話她了,她的日子自然也就越發順遂。
榮老夫人一共有三子一女。
長子榮荀昌,次子榮荀盛,幼子榮荀康以及最小的幼女榮寶珠。
其中長子也是廣陵候世子,隻可惜誌大才疏,光有爵位,沒有實權,次子是所有兒子裡麵最出息的,年歲未滿四旬,就已經是從二品兵部左侍郎,次子止步同進士,現在為從五品禮部員外郎,如果沒有特殊的情況,恐怕終身也就止步於此了。
至於幼女榮寶珠,嫁給了同為侯爵的魏文侯嫡次子,前年隨夫君去南江赴任。
這些孩子裡,最得寵的絕對是唯一的幼女榮寶珠無疑了,除了這個幼女,三個兒子裡,倒看不出老夫人太大的偏頗,對這三個兒子,她統統一視同仁,從來沒要求最出息的二子為另外兩個兒子做過什麼為難的事,也不會因為幼子的庸碌無為,就看低他一籌,也因為老夫人的公平,廣陵侯府雖然還未分家,可是三兄弟之間相處和諧,不像其他世家大族,內宅裡多是齟齬。
但在兒子身上一碗水端平的老太太,在孫子這邊,終究還是忍不住犯了老人獨有的毛病,偏心眼了。
因為兒子多,加上廣陵侯府這三位老爺並不像老侯爺那樣專情,身邊還有不少通房丫鬟的伺候,導致侯府的孫子輩,除了嫡出的孫子孫女,還有一堆庶子庶女。
老太太上了年紀,並不讓家中的小輩日日到她那裡請安,但其中有一個例外,那就榮信,因為這個孫子,是從小就養在老太太身邊的。
榮府二太太在生這個次子的時候著了一個通房丫鬟的道,艱難早產下這個兒子後就發生了血崩,好懸才將血止住,也因此在床榻之上修養了整整兩年有餘。
有愧於這個次子媳婦的老夫人出於同情,頭一次開口將孫輩的孩子養於自己膝下,說來也巧,榮家的子孫模樣多像榮老侯爺,唯獨這個孫子,與榮老夫人有七分相像,最大的差彆,就是榮老太太的五官更柔和些,而榮信則是多了幾分男子的英氣。
唯一養於膝下的小輩,又和自己這般相似,叫老太太如何不能偏心眼的,將這個小孫孫疼愛到骨子裡去。
因此即便在彆的孫子孫女身上,老太太將水端平了,可是在這個孫子身上,她還是忍不住偏頗了些,連帶著榮信去清州赴任的時候,她生怕府上的人虧待了榮信留在京中的妻兒,特地隔山差五的,就要喚曾孫長壽來身邊同食同住。
長壽是榮信長子的乳名,世家的孩子取名總是慎重的,直到現在八歲了,這個孩子的名字還沒想好,家裡人也都是長壽長壽的喚著的。
“不知道四郎給娘送什麼貴重的東西了。”
對於老夫人對榮信的愛重,其他兩房未嘗沒有不介懷的,甚至和榮信一奶同胞的兄長,也嫉妒他在老夫人心中的地位,雖說不至於在平日裡就給他使絆子,可是難免心裡不平衡的時候,陰陽怪氣幾句。
“貴不貴重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爹給曾祖母送的,一定都是他覺得好的東西,按照爹爹的喜好,我想,或許是吃食居多。”
窩在榮老夫人懷裡的那個小金童捂著嘴笑著說道,因為臉上的童稚氣,並不讓人覺得他是個心思深沉的孩子,可偏偏,他說的那些話,正巧就將一個潛在的危機給消除了。
要知道,榮信赴任的清州並不是什麼魚米之鄉,尤其那個平柳村,並不存在什麼奇珍異寶,開口之人一下子就將榮信送來的那些東西拔的太高,到時候看到實物,遠不如預期,豈不是讓人失望,也覺得榮信對老夫人不夠重視。
而長壽現如今點名了他爹送來的東西隻是因為孝心,送上的,也是他能拿出來的覺得最好的奇珍,不論到時候榮信送來的東西是好是壞,想要攻訐,卻不能夠了。
“哈哈哈,你爹那人,從小就貪嘴,即便這次他給我送的是一捧米,一塊肉,我都不覺得奇怪。”
侯老夫人笑得開懷,點了點俊秀出眾的乖曾孫的腦袋,想著遠在異鄉卻還時時刻刻惦念著她這個老太太的孫子,忍不住將那份思念,加注在了這這乖巧伶俐的曾孫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