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現在糧食有價無市,遇到那些有錢又買不到糧的,糧食的價格還能再更高些。
蘇四嫂可是記得當初小姑子上門的時候千叮嚀萬囑咐不要賣手中的糧食,因為誰也不知道雪災會持續多久,鬨不好,他們手裡的這些糧食是要吃到來年秋收的,蘇綠娘現在開口借一百斤糧食,可實際上她婆家那麼多人,這一百斤再省吃儉用,又能吃多長時間呢,這一次借了糧食,一定還有下一次,再下一次,沒完沒了的,到時候全家都得被這些出嫁的閨女拖累。
蘇四嫂這個人要說多小氣惡毒,那倒沒有,可是在災害麵前,明擺著的就是幫了彆人餓了自己,蘇四嫂自己有兒有女的,可不希望就因為幫了蘇綠娘等人,就餓到自己的孩子。
“四嬸娘,你這是要見死不救嗎,現在出事的要是紫娘,你也能狠心地說不借糧食?”
蘇綠娘是蘇家二嬸的閨女,性格和她像個十成十,都是精明小氣又潑辣的,此刻蘇四嫂跑出來攪和她的好事,即便是長輩,她也照懟不誤。
“嗬,彆給我扣帽子,大嫂你平平理,你說這糧食咱們該不該借?”
蘇家大嫂是蘇家四個兒媳婦裡脾氣最好的,她有三個閨女,或許是因為當初生大閨女的時候年紀太小的緣故,大閨女一出生就體弱多病,熬了兩年就去了,後頭又生了兩個閨女,這一次倒都立住了,身子骨還格外強健,倆姑娘嫁了蘇家大嫂娘家的村子,雖說家裡頭條件沒有頂頂好吧,這個時候不缺糧還是肯定的。
顯而易見,蘇家那兩個大姑娘是不會上門來借糧的,而蘇四嫂的閨女還沒出嫁呢,也就是說之後會回家裡要糧食的,也就蘇綠娘等人,蘇四嫂覺得這件事他們四房和大房都是吃虧的,大嫂隻要不糊塗,都該和她站在同一條戰線。
“我、我聽娘的。”
蘇大嫂都是當祖母的人了,可性子還是立不住,此刻她就唯唯諾諾地看向了一旁的公婆,對於三個妯娌的目光,她再一次選擇逃避。
“彆說了,分家吧,轉眼你們都是當祖父祖母的人了,這個家早該分了。”
蔣淑蘭知道這糧食肯定是得借的,總不能看著三個出嫁的孫女真的因為沒糧而餓死吧,可是這糧食,不能從公中借。
“娘!”
“奶!”
在場的人聽到了蔣淑蘭的話無比麵露驚色,有些人是不舍得分,有些人則是麵含欣喜,覺得終於等來了分家的這一天。
“早晚都得分的,分了家,老二家的老三家的,你們想怎麼幫助自家閨女,都和旁人無關了,老四家的也不用擔心彆人占了你的便宜,反正都是銀錢和糧食鬨得,分的清清楚楚的,誰也不用急的跳腳了。”
蔣淑蘭歎了口氣,樹大分枝,其實她早該學自己的堂姐,早早將這一大家子分開的。
這樣的場景發生在平柳村的許多人家,在這幾天裡,作為公證人的王秉生以及單老頭這些公認有威望的長輩幾乎都走斷了兩條腿,幫著見證了許多分家協定。
也在這些天裡,村裡的爭執吵鬨變得格外地多,一部分出嫁女來的一趟,鬨得家裡分家後帶著糧食心滿意足的離開了,一部分跪在家門口苦苦哀求,卻連家門都沒有進一步,在大雪紛飛裡步履蹣跚的離開。
福寶會趁天氣好的時候站在院子裡朝外眺望,也見到了好些個無功而返的出嫁女,她不知道,在這場望不到儘頭的雪災中,等待那些人的到底會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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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又是二十天,大雪依舊沒有停止的趨勢,眼見年節都要到了,整個村落卻安安靜靜的,一點過年的氣氛都沒有。
這期間,上一趟好不容易從分家後的親娘手裡借了六十斤糧食的蘇綠娘再一次過來借糧食了,隻是蘇家分家後,蘇家二房分到的糧食也隻夠全家人緊巴巴地撐到來年秋收,在不知道雪災什麼時候停止的情況下,全家人都不敢冒險,支援糧食給這個出嫁的閨女。
後來還是蘇綠娘拿了銀子,蘇二嬸才勉強拿出了五十斤糧食,隻是這一次說好了,這是最後一次。
同樣的,蘇青娘姐妹也回來過,她們夫家的親戚更多,似乎是覺得兩姐妹要點糧食很容易,那些糧食拿回家沒多久,就被夫家的公婆分給了自家親戚,兩姐妹加起來一百多斤的糧食,隻撐了十天就見底了,家裡斷了炊,兩姐妹又被婆家攛掇著回了村子。
蘇三嫂心裡頭發苦,她家這兩個漏洞比二嫂家那一個可厲害多了,她還有兒子孫子要顧忌,也沒法一直填那個空缺啊。
最後還是憐惜閨女的心思占了上風,蘇三嫂咬牙又拿出了一百斤糧食,隻是這一次說好了,這些糧隻給兩姐妹以及她們的夫婿孩子,要是這一次姐妹倆沒管好自己的糧食,被公婆拿去做了人情,她這個親娘,是再也不會管她們姐妹了。
借糧的時候,姐妹倆詛咒發誓,可誰也不知道,她們能不能信守自己的諾言。
“也不知道坤叔和山生哥怎麼樣了?”
福寶在和哥哥奶奶還有娘親玩葉子牌的時候,忽然感歎道。
看幾個表姐上門求糧的模樣,鎮上縣城的糧食供應應該已經出現了大問題,嚴坤和嚴山生就住在鎮上,即便爹爹說了他曾經提點過坤叔,福寶還是有些不放心。
或許人就是這樣禁不起念叨,話音剛落沒多久,屋外就響起了熟悉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