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你, 好好的日子不過,就想著貪小便宜。”單峻山縮在厚實的棉襖裡,雙手湊近火盆不斷磋動著, 似乎是想要借由摩擦增加手心的溫度。
單家的物資比普通人家來的多,但那也隻是口糧,因為呂秀菊節儉摳門的緣故, 家裡並沒有囤積太多的煤炭, 這個時候家家戶戶大門緊閉, 就是想要出高價買煤炭都不一定能夠買的著,家裡的那些,自然得精打細算著用。
“嚇, 我摳門, 我貪小便宜, 單峻山你當著孩子的麵說說, 我之所以這樣,到底是為了誰, 難道還是為了我自己不成?”
呂秀菊好些天沒睡個整覺了, 就怕閉上眼睛, 外頭那些覬覦她手中糧食的百姓衝進家裡搶砸, 這番沉重的心思之下,脾氣自然也就一天天的暴躁了,心裡那股火苗一撩就燒的三丈高。
“我不像你, 被外頭那些賤貨騷貨一哄就拿著家裡的銀子給那些不相乾的人享受, 你才是最不要臉的那一個, 我告訴你,誰都能說我,就你單峻山沒這個資格!”
當年那件事一直都是呂秀菊心裡的一根刺,表麵上現在都是當爺奶的人了,可是曾經的傷痛卻很難翻篇,在相安無事之下,早的心就已經千瘡百孔了。
“你不可理喻!”
呂秀菊氣,單峻山也氣,明明說的還是賣糧食的事,怎麼又扯到當年那件事上了,單峻山自認自己早就已經知錯並且悔改了,呂秀菊一次次在自己出了錯之後就翻出這件事當作舊賬攻擊他,讓單峻山覺得這個媳婦無理取鬨的同時,也覺得這日子實在是太沒勁了。
可是都是當爺爺奶奶的人了,隻能湊合著過唄,單峻山就算再氣也隻能安慰自己呂秀菊平日裡對他還是沒話說的,隻要不戳到她的痛腳,她也不會時時刻刻都將這件成年往事掛在嘴上。
瞪了一眼無理取鬨的媳婦,單峻山隻能壓下心底的不悅,專心地看著火爐上正烤著的番薯,耳朵自動屏蔽呂秀菊放開閘的抱怨。
“一個個沒良心的,我為的都是誰啊,我賣糧食,不就是覺得糧價高,想給自家攢點錢嗎,大妞吃奶首先就得把孩她娘喂好,福宗念書還需要源源不斷的投入,靠你單峻山掙的那點錢,你真當能夠把一家子都養活了?還不是我厚著臉皮時不時去老宅子那兒打點秋風回來,但凡你單峻山爭點氣,能夠討老頭老太太的歡心,我都不需要在外有那樣一個精明小氣的名聲。”
呂秀菊說著說著擦起了眼淚:“我賣糧的時候不見你出來說我什麼,到現在當馬後炮來了,單峻山你就不是個男人。”
“哼,當年要不是你攛掇,我會順順利利的同意爹娘分家,我還沒嫌棄你不是弟妹呢,要是換一個識大體的媳婦,現在發達的就不是老三,而是我了!”
夫妻間的氣話總是很傷人的,單峻山聽媳婦罵他不是男人,原本打算默不作聲任由呂秀菊發泄的心思也變了,口不擇言的回答道。
“好啊,單峻山你終於說實話了,你說,你是不是看上蘇湘了,也是,表哥表妹的,當初要不是蘇湘和你的年紀差的大,你是不是就想著娶那小妖精當媳婦了!”
呂秀菊氣的亮出了爪子,直接嚎叫著朝單峻山的臉上抓了去。
“你放屁!”單峻山捂著被撓得火辣辣的臉,一時氣不住就要還擊。
“夠了!”
單福宗實在沒想明白,話題怎麼刹不住車軸,扯到那些沒影的事上去了。
“現在不是爭吵的時候,先想想我們幾個該怎麼辦吧,家裡那麼多糧食,現在縣令安排衙役管的嚴還好些,那些人礙於酷刑也不敢破門搶砸,可一旦糧食緊缺到了一定程度,要麼餓死,要麼搶點糧食沒準還能躲過一劫,這樣兩個選擇,恐怕很多人都會選擇後者。”
單福宗理智地給爹娘分析他們現在的處境:“首先我們家有糧的消息,附近不少人家都知道了,作為這條巷子裡最大的肥羊,恐怕我們一家早就已經被人盯上了,隻可惜啊,現在城門封鎖了,城內的人也出不去,不然我們可以乾脆放棄家裡的這些糧食,輕裝簡行,那些盯著我們的人看到我們沒有帶著糧食出城也不會盯著咱們了,而是會選擇哄搶咱們家剩下的那些糧食,而爺奶家還有存糧,再怎麼樣,去了鄉下,咱們一家也不會餓死。“
單福宗是真的覺得這種時候,還是呆在村子裡最安全,首先村裡缺糧的人家總歸還在少數,在這種時候,村裡人隻會聯合起來共同抵禦外敵,不像縣城裡,缺糧的人家占多數,任何一個往日和你相處融洽的鄰居朋友,都可能為了一把米在背後捅你一刀。
“福宗啊,你最聰明了,你說怎麼辦,娘都聽你的。”
現在說的都是性命攸關的事,呂秀菊也沒心思和單峻山爭執了,隻是一臉希冀地看向了一旁她引以為傲的兒子,希望兒子能夠想出一個給他們一家脫困的主意來。
“我得想想。”
單福宗再聰明,也隻是個入世未深的青年,此時因為他娘的話,家裡其他三人都用期待的眼神瞅著他,還有妻子懷裡半歲出頭的大妞也啃著自己的小肉手,露出兩排粉嫩地牙齦“無齒”的朝他微笑,麵對這樣的期許,單福宗也隻能苦笑著琢磨起了脫身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