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 給塊饃饃吃吧。”
“大哥, 求你行行好吧。”
幾個孩子, 也就六七歲的年齡, 臉蛋凍得紫紅,嘴唇開裂,耳朵上, 手指上一片紅腫流膿的凍瘡, 哆嗦著跪在冰牆外衝著冰牆另一頭的村人磕頭。
“求求你了,行行好吧。”
老人們則是作著揖,瘦小的身體仿佛風一吹就能倒下。
“媽的, 老子看不了了。”
守門的青年覺得真是操蛋,如果換成年輕力壯的男人在冰牆另一頭叫囂, 他想也不想就能揮著鐵釘耙打過去,可偏偏外頭老的老,小的小,一個個憑得心酸,想想要是沒有這場天災, 他們也該好好的留在自己的故鄉,辛勤耕作,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四處漂泊, 搖頭擺尾地乞討旁人的一絲憐憫。
大夥兒都是爹生娘養的, 心也是肉做的, 對於年邁的老人和年幼無辜的孩子, 怎麼能忍下心來呢。
“誰說不是呢。”
邊上的青年搓了搓臉,扭過頭去不敢朝外頭看,心想著,下次輪到他守門的時候,一定得記得帶上一團棉花,好把耳朵捂住。
外頭的老人和孩子哭求了許久,看守門的人無動於衷,隻能歎息著,相互扶持離開,大雪紛飛中,這些人的背影無比淒苦瘦弱,再冷些的人,也不由心軟了。
可是男人們不敢,不說這些老幼是不是其他流民放出來的煙霧彈,試探他們村裡是否有餘糧,就說開了這麼一個頭,以後來的流民更多了,那時候他們是給糧食還是不給糧食呢。
這樣的好人,難做啊!
*****
“怎麼樣,討來糧食了沒有?”
平柳村外的破廟裡,聚集著一堆從北邊過來的流民,此時留在屋子裡的,都是體格稍微健壯點的青壯年,他們正在拆廟裡的一些破爛的家具擺設,好用這些木頭生火取暖。
至於一些年輕的女人則是用僅有的幾口鍋燒著熱水,裡頭煮著的是他們從一些枯樹上剝下來的樹皮,大冬天的,這是他們唯一能找到的糧食。
“沒有。”
幾個老人拉著孩子湊近火堆取暖,無奈地歎了口氣。
隨著話音落下,破廟內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眼裡都透露著迷茫絕望。
倒不是這些青年心狠,讓老人孩子去村子外頭乞討,而是他們心裡頭也明白,現在這裡的百姓是如何忌憚他們這些流民,老人和孩子還好些,換做他們這些青年出現在彆人的村子外,恐怕還沒靠近,就被轟出來了。
無奈之下,他們隻能選擇讓老人孩子去乞討,而壯年男人則是留下來修補他們避寒的“家”,普通人對老人孩子總是格外心軟的,有時候他們出去,能從一些村子那兒討要來充饑的紅薯和饃饃,省著點吃,這些糧食能夠讓他們多活幾天。
但是隨著雪災的不停歇,他們討要糧食越來越困難了,從臨縣到壩江縣這一路上,他們幾乎是靠樹皮和草根充饑的,往日高壯的青年幾乎能夠看到胸口凸出的肋骨,老人孩子更是瘦的不成人形了。
可怎麼辦呢,好死不如賴活著,沒人想死啊。
“要不,咱們跟著那撥人去縣城吧。”一番沉寂過後,一個女人怯怯地開口說道。
她憐惜地看向自己懷裡剛滿兩歲的孩子,這一路上,她死死地護著自己唯一的骨肉,寧可自己少吃點,也要讓孩子吃飽肚子,煮熟的樹皮,她隻讓孩子吃裡麵那層相對柔軟的部位,還是嚼成泥狀後才敢喂到孩子嘴裡,生怕不好克化,可即便這樣,孩子還是肉眼可見的消瘦了下來,四肢就和枯樹一樣,肚子和腦袋格外的大,看著就可怕極了。
但是在女人眼裡,這就是自己的孩子,為了這個孩子,她甚至願意做一些違心的事。
“春妮兒,這話彆說了,咱們李家再怎麼樣,也是有骨氣有良心的,我寧可餓死,也不會讓你跟那些人做那些下地獄的事。”
乾瘦的男人阻止了女人,都是一路上逃荒過來的,有些人即便在逃荒的時候,依舊能夠吃的滿肚肥腸,而有些人就如同他們一樣,在這難日裡艱難求生,純粹隻是作風性格的不同罷了。
“和那些人為伍,你難道就不怕咱們的小寶遭報應嗎?”男人很氣憤媳婦的決定,她難道忘了,當初那些人盯上了小寶,想要搶走小寶吃人肉了嗎?那些人,是要下地獄的。
“就是啊,李家的,做人不能昧良心啊。”
一群老人哀歎著,對著那個提議的女人勸解道,隻是肚子裡此起彼伏的咕叫聲,讓他們此時的堅持看上去頗為可笑。
“我知道了。”
女人低下頭,抹了抹眼淚,她不知道那些人不好嗎,可是她想要孩子活著啊。
“我觀察了一下,這邊有一座大山,明天咱們男人就繞開這個村子進山,山裡沒準能抓到一些過冬的山鼠或是其他動物,再不濟,山上那麼多樹,咱們可以多撕點樹皮下來,總不至於餓死的。”
男人打起精神,對著在場的人說道:“大夥兒堅持下去,雪不可能不停,熬過去了,咱們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