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隊長就知道陸大娘沒那麼容易應付了,尤其來勸說的對象還是蘇玉蘭,想到她們之前因為分家的時候也鬨得不怎麼友好,所以他剛才想了想還是決定親自來一趟。
誰成想這陸大娘還真的沒給人個好臉色。
陸老太哪裡想到大隊長會親自上門來說這個事,現在居然還拿出了年底分紅來說事了?
一想到年底分紅,陸老太的後背就一陣發涼,咋滴那幾個女娃娃上不上課都跟分紅有關了?
陸老太嘴硬,嘀咕道:“大隊長你這……整個生產隊又不是單單咱家的女娃娃不上課,咋滴你也沒管彆的人啊?”
分明就是針對她!
大隊長斟酌了兩秒,隨後說:“這個問題我已經跟縣裡來的書記員商量過了,現在呐,最農忙的時節也過去了,很快就要到冬天,這農閒時候咱生產隊也沒那麼多活兒乾,所以我跟老支書也同意咱們生產隊可以再辦一個白天的學識班,專門為咱生產隊裡邊沒上過學的女同誌上課。”
大隊長說的這個舉措,讓陸老大那幾個女兒高興得要跳起來了!
蘇玉蘭拍了拍她們的手背,說:“聽到大隊長說的沒有?你們不僅要夜裡去上課,等冬天農閒時節,白天也要去。”
陸招娣陸來娣聽到蘇玉蘭這話,感動得都要流下眼淚了。
以後,她們就可以接受教育了!
也可以坐在夜校的教室上課了!
“三嬸兒,謝謝你。”
可陸老太此刻的心卻拔涼拔涼的,這……不止要上夜校,以後白天也得上?那她家老大那幾個女娃娃,以後豈不是白天不用去上工掙工分了?一下子沒了4個勞動力去掙工分,陸老太瞬間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
他娘個乖乖喲!
這倒蝕把米啊!
陸老太的一口拉老血都要吐出來了!
蘇玉蘭這個掃門星,生來就是克她的!
……
關於大隊長在老陸家說的關於白天學識班的事情,第二天便有個通知下來,陸老太徹底沒有話說了。
不過村裡頭卻討論得熱火朝天的,基本上都是圍繞著這白日學識班來說的:
“你們聽到廣播沒有?冬天農閒時節咱生產隊還要辦一個白日學識班呢。”
“早聽說了,聽說一開始是陸老三那婆娘為了讓陸老大那幾個女娃娃去夜校上學,陸大娘沒讓,便舉報到大隊長那裡去,剛好那天縣裡來了個領導,這事兒就給辦妥了。”
“俺說陸老三那婆娘安的啥心?白日裡也要上課,這不是存心讓咱不能上工掙工分唄?以後喝西北風去啊?”
“我尋思這是好事兒啊!人家蘇知青為了咱生產隊的女娃娃爭取了個上課機會,你們咋滴還不樂意了?難道大字都不會一個就好了?報紙看不懂,書信也不會寫,以後能乾啥子喲?”
村裡各中討論都有,有認為白天上課影響上工掙工分的,也有很多女同誌對這個學識班感到興奮的,不過不管如何,這都無法改變這白天學識班的事兒落實了。
因為現在還沒進入到真正的農閒時節,學識班還沒正式開課,但是因為有了陸招娣她們幾個女娃娃要強製上學的事情,不少村民家裡的女娃娃也開始先去夜校上課了。
很多人一開始是不大情願,可是上了蘇玉蘭的課之後大家對上學接受教育的熱情便開始慢慢高漲了起來。
蘇老師這個名頭開始在勝利生產大隊響亮了起來。
很快,公社又公布了白日學識班的老師,依舊由蘇玉蘭來擔任,這個消息一出,很多人都有點兒想法了。
傍晚時分,一些吃過飯出來乘涼的村婦便坐在村口那棵大樹下,又開始熱議了蘇玉蘭當學識班老師這事兒。
“你們說知青宿舍那麼多知識分子,怎麼就指定那陸老三家婆娘了?”
“可不是!知青宿舍那麼多有閒又有學識的積極分子,咋滴沒回好事都落到陸老三婆娘頭上了,真是不公平。”
這會兒陳麗娟正拿著一個信封從村口經過,臉上還露出一個顯眼的笑,手上還拿著一個大信封,看樣子就是有什麼好事。
村頭幾個村婦看到,便揚聲問道:“陳知青,這是有啥好事喲?瞧你開心的。是不是那征文比賽有結果了?我今兒個聽說你們知青宿舍有人拿到獎了,是不是你啊?”
陳知青把那個大信封故意露了出來,笑吟吟道:“對,是啊,那中秋節征文比賽的結果出來了,所以我剛才去拿了那報刊和獎勵信了。”
她又揚了揚那大信封,裡麵有中秋那期的報刊,還有一個獎勵信,更值得一提的是,裡麵還有五塊錢的獎勵呢!
“喲,原來是陳知青你獲獎了撒?不得了喲?聽說那中秋節的征文比賽是省城裡頭舉辦的是吧?這得是多大的榮譽啊!”
“瞧瞧這城裡來的知識分子就是不一樣,這麼多人參加的比賽,都能獲獎了,陳知青可光榮羅。”
陳麗娟掩飾不住地笑了笑,雖然隻是一個優秀獎,但是在這個窮鄉僻壤的,即便取得一個優秀獎,在這些村民麵前也夠炫耀的。
但是麵對這些村婦的誇讚,她隻是謙虛笑道:“這也沒什麼,我就隨便寫的,想不到就拿獎了,舉辦單位還給了五塊錢獎勵,真是受之有愧了。”
那村婦一聽,便豔羨道:“哎喲,瞧陳知青這謙虛的,這優秀獎優秀獎的,不就是說明你優秀麼!還有五塊錢哩,都頂上半個月工了。”
“瞧瞧人陳知青這優秀知識分子,居然還整了個省裡比賽的優秀獎,就那學識班,居然也沒讓陳知青你去教學,反而讓蘇知青去教學也太說不過去了吧?”
陳麗娟隻是淡淡一笑:“大家謬讚了,我哪裡比得上蘇知青呢?大家也都喜歡上她的課,我就寫個文章厲害點而已,不能跟蘇知青比的。”
那些村婦一聽,當即更加八卦了,連忙說道:“哎喲,陳知青你這都拿獎了,肯定比陸老三他婆娘要厲害多了。”
“就是,也不知道那陸老三他婆娘哪裡好了,學識班怎麼也沒讓陳知青你去當老師,偏偏就讓她去,可真是氣死人了。”
陳麗娟想到這事兒,她也是不服的,可她能怎麼辦?想到啥事都給蘇玉蘭搶去了風頭,她心裡頭也不舒服。
這會兒讓這群村婦看到了也好,最好去大隊長那裡鬨一鬨,說要讓她出任學識班的任課老師,那她也不用每日裡起早貪黑去挑糞了。
那蘇玉蘭,隻會裝腔作勢,根本就不夠資格!
一群村姑說三道四,突然有一道熟悉的聲音便從陳麗娟的身後響起,問:“陳知青,你說你寫文章厲害?怎麼個厲害法啊?”
陳麗娟聽見李荷香的聲音,當即便回過頭去,隻見李荷香和蘇玉蘭並肩站在一起。
說起來,李荷香這段時間是跟蘇玉蘭走得特彆近,她都鬱悶死了!
明明以前就是蘇玉蘭對宋元博有企圖,可最後卻由她背鍋了。
這都算了,這李荷香也是瞎了眼,居然也被蘇玉蘭被騙去了!
兩個都是賤坯,最好以後狗咬狗!
那她就鼓掌了!
陳麗娟對著她倆淡淡一笑,說:“都是大家過獎了,隻不過是一個征文比賽的優秀獎而已,沒什麼了不起的。”說完,還裝作不好意思地垂眸笑了笑。
誰知道李荷香下一秒便說道:“的確沒什麼了不起,停手這次征文比賽設了兩百個優秀獎名額呢。”
聽到李荷香的話,陳麗娟那含笑的表情當即僵在臉上,這會兒笑也不是,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但樹腳的幾個村婦卻笑道:“李同誌瞧你這話說的,即便是優秀獎也總比某些人連個獎都沒有強多了啊,人家陳知青還有獎勵了5塊錢呢!”
蘇玉蘭直直朝那幾個村婦看了過去,問:“你們說的某些人,是在說我吧?你們怎麼就知道我沒拿獎了?”
那幾個村婦嗤笑一聲:“我早就聽公社的人說了,咱生產大隊就兩個人得優秀獎的,一個是宋知青,另一個是陳知青,你說還有你什麼事兒了?”
蘇玉蘭把手裡跟陳麗娟手上那一模一樣的大信封舉了起來,“那你們說我手上這個是什麼?”
大夥兒一瞧,好家夥,居然也是跟陳知青手裡那個信封是一的?
這會兒村裡頭看熱鬨的人越來越多了,但凡有蘇玉蘭在的地方,那都會有人圍觀的。
誰讓她現在村裡的大紅人,還長得俊呢。
那些樹腳下的村婦這會兒也不信邪,硬著脖子道:“你……你賣什麼關子啊,誰知道你那是什麼東西。”
誰知道是不是騙她們的!
李荷香聽到那村姑說的話,笑得越發響亮了,代替蘇玉蘭說道:“你們居然不知道啊?咱蘇知青這次也有拿獎啊,大隊長剛才還給獎勵了兩斤富強粉呢!”
陳麗娟不可置信地看著蘇玉蘭,這……這不可能!
大隊長居然還給她獎勵了富強粉?怎麼可能?她什麼都沒有啊!
再說了,蘇玉蘭哪裡有什麼寫文章的文采?她下鄉那會才讀了初中一年,能有幾個文采?
彆笑話大家了好麼?
可雖然是這樣,但陳麗娟依然有點兒心裡不安,隨後便問:“蘇知青你說拿獎了,那是什麼獎?怎麼大隊長剛才跟我說隻有我跟宋知青拿了優秀獎?”
因為是大隊長這麼說的,陳麗娟也就覺得蘇玉蘭是沒有拿獎,可現在是怎麼回事?
蘇玉蘭看著這群好事者看戲般的表情,本來這件事也不想張揚,剛才也一心隻想快點兒回家跟她的男人分享這個好消息。
但既然陳麗娟那麼喜歡裝逼,那她就先來狠狠打這女人的臉。
蘇玉蘭看著陳麗娟,淡淡一笑:“比你厲害一點點。”
“也就一等獎而已。”
此話一出,那坐在樹腳的村姑還有陳麗娟都愣在了原地,嘴上長得大大的,臉上那震驚的表情堪比打翻了調色板,甚是精彩。
但是圍觀的村民卻熱鬨了起來,紛紛看著了蘇玉蘭,眼裡都要冒出光來了!
蘇知青真了不起!
蘇知青真真是人長得俊,字寫得好看,還會寫文章呢!
“李同誌,蘇知青拿的真是一等獎啊?”
“一等獎有什麼獎勵啊?有沒有二三十塊哩?”
“這獲獎的文章是不是就是中秋節那天廣播上讀的文章啊?我那天都認真聽了,寫得是真好呢,想不到是蘇知青寫的啊。”
李荷香看著圍觀的人群熱議起來,便洋洋得意替蘇玉蘭道:“這還不止呢,省城裡頭還給咱們蘇老師發了一等獎的證書還有獎金一百塊!”
一百塊!
所有人頓時倒抽了一口氣。
一百塊錢啊!多少人一年都掙不到這個數!可是蘇玉蘭居然居然寫一篇文章就拿到了一百塊?
那樹腳下的村婦終於坐不住,這會兒也顧不上剛才被打臉的尷尬,隻想看看那一等獎的證書是長成什麼樣子的,也想看看是不是真的獎勵了一百塊!
“嘩,還真是一百塊呢,乖乖喲,蘇知青可真是了不起了,好多錢呢。”
“關鍵這可是省城裡頭的征文比賽一等獎啊,這文采可了不得,可讓人給羨慕的喲!”
“有蘇知青給咱們當老師,那真是一件光榮的事情,咱們可以驕傲跟彆的生產隊炫耀說,咱們的老師可是省裡頭的一等獎了!”
“哎喲喂,那陸老三娶了咱蘇知青可真是有福了,長得俊,又有學識,還會掙錢呢!一個人就掙了彆人一家子一年的錢了,真真厲害!”
說著說著,大夥兒居然羨慕起泥腿子陸誌堯來,心裡都在想咋滴蘇知青那麼眼瞎就看上了那陸老三也不瞧一瞧自己喲?
那會兒要不是家裡都嫌這蘇知青身板子弱,好吃懶做的,自個兒早把人娶回家去了,哪裡輪得到那泥腿子陸老三呢!
哎喲哎喲氣死羅!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蘇玉蘭受到了來自四麵八方的誇讚,這一誇便是從地上誇到了天上,蘇玉蘭聽著都覺得這些人口才了得,比她寫的文章還要精彩。
她也知道很多人對她當白天學識班老師有點不服氣,這會兒總該沒有人會說了吧?
當然,最精彩的莫過於陳麗娟那從洋洋自得再到恨不得找個地洞鑽的羞愧表情,可真是大快人心。
陳麗娟死死咬著牙齒,從熱鬨的人群中走了出來,這會兒再也沒有人記得她拿的是什麼獎了。大家都隻看到了蘇玉蘭拿的一等獎。
還有一百塊!
一百塊,對陳麗娟來說真的是太多太多了,想到陸誌堯和蘇玉蘭前腳蓋起了紅磚房,後腳又拿了一等獎一百塊,那日子過得真是快活滋味的。
最讓她感到嘴裡發苦的是,剛剛從喧鬨的人群中走出來,便看到了高大的陸誌堯站在不遠處,眼神溫柔地瞧著人群中一抹穿著白色襯衣的背影。
這中眼神是她從沒見過的,跟那天陸誌堯掐著她脖子說狠話時的陰冷比起來,現在的眼神那真是柔情得似是一汪春水。
叫人怎麼不妒忌呢?
這會兒陸誌堯收回了目光,恰好見到了人群中走出來的陳麗娟,隻見那眼神頃刻之間便了露出了讓人顫栗的狠戾。
陳麗娟倏然想起了那晚瀕死般的難受,隨即低下了頭,不敢再多逗留,快步朝著知青宿舍走去,那熱鬨的笑聲,衷心的誇讚此刻都與她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