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美偶爾跟蘇玉蘭他們睡,有時候跟陸家寶睡。
所以蘇大勇過來,還有一個房間能睡。
他們一大早起床就已經給蘇大勇鋪整好被鋪,這會兒聽見蘇大勇的聲音,便亂蹦亂跳著下樓來。
蘇大勇見著了倆孫都沒再管蘇玉蘭了。
蘇玉蘭也樂得清閒,讓蘇大勇帶倆孩子逛街去。
這會兒是年關,白城熱鬨得很,黑市一條街已經正式更名為農貿市場,有不少人在那擺攤賣過年的對聯,燈籠,糖果,紅包紙之類的。
到了年三十那晚,陸誌堯也早早從工廠回家了來。
一家子坐在一起,熱熱鬨鬨的。
之前蘇大勇也提出從電力廠辭職出來幫陸誌堯忙。
不過蘇玉蘭阻止了。
國有大廠還是不錯的,而且他們剛剛開始做,還不確實能不能成功,如果把老人家害得飯碗都沒有,那他們也沒臉見人了。
他們這一輩人受過太多苦難,他隻要再做十年八年也可以退休了。
以後安享晚年就好。
至於拚搏的事情,就交給他們年輕的吧。
*
吃過年夜飯後,倆孩子走出街上跟自己的小夥伴一起放煙花。
蘇玉蘭跟蘇大勇和陸誌堯坐一起喝著清酒。
蘇大勇這是時隔多年第一次跟蘇玉蘭過春節,以往那幾年家裡家裡少了她總沒有年味,而且每年都在趙銀英的吵鬨中度過。
說起趙銀英,其實蘇大勇也曾找過她兩次。
不過卻被趙銀英趕了出來。
趙銀英也放下了狠話,永遠不會回去文明裡了。
蘇大勇雖念著夫妻多年情誼,不過對方既然心意已決,他也強求不了。
如今的生活也挺好。
蘇大勇拿起酒杯,淡淡抿了一口,這時蘇玉蘭便勸阻道:“爹,少喝些。”
蘇大勇嗬嗬一笑:“沒事,這酒不烈,就喝一點。”
蘇玉蘭看著自己夏天泡的梅子酒,今晚就被蘇大勇一個人喝掉了半瓶,陸誌堯雖跟蘇大勇喝了兩杯,卻也沒有貪杯。
蘇玉蘭就擔心年夜飯吃得太多,一下子又喝了這麼多酒,蘇大勇腸胃不適而已。
蘇玉蘭也給自己倒了小半杯,隨後跟蘇大勇喝了一點,思量了好一會,她才說:“爹,玉瓊回來白城了。”
蘇大勇臉色變了變,一抹愁緒掛上了眉梢,好一會才點了點頭,淡淡“嗯”了一聲。
蘇大勇放下了手上的酒杯,沉吟了小半會,喃道:“我前幾天也見著她了。”
比他想象中的過得要好。
不過蘇玉瓊卻對他冷眼相待,把他當成仇人一般。
想到那娃兒曾經乾過的離譜之事,蘇大勇也不奢求她對自己有什麼好臉色。
蘇大勇也知道趙銀英是找到了葉家幫忙,才能讓蘇玉瓊得以回來這白城。
關於這事,他也不想管了。
算是給他們的一個補償吧。
蘇玉蘭直接道:“她來我的裁衣坊找我了。”
蘇大勇臉色凝重,望向蘇玉蘭,擔憂問道:“她、她找你乾嘛了?她是不是找你麻煩去了?她……”
他也想過蘇玉瓊可能會來找蘇玉蘭麻煩。
但那天
“爹,彆緊張。”蘇玉蘭從不擔心蘇玉瓊找自己麻煩,畢竟這事情錯不她先,至於她落得那個下場也是自找的。
蘇玉蘭接著道:“她就是找我說了兩句,現在是法製社會,爹你不用擔心她會找我麻煩。”
就算是找她麻煩,蘇玉蘭也不懼。
蘇玉瓊肯定要作妖的,不然也不會過來找她。
蘇大勇歎息一聲,右手握拳在桌子上輕錘了兩下,說:“是她娘找那個把爹給撞傷了的葉先生幫忙,才把玉瓊從清水市撈回來的。”
蘇玉蘭一聽,心想果然如此。
趙銀英死死要保住的那一個貴人許下的諾言,最終還是用在了蘇玉瓊身上。
明明受傷的人是蘇大勇,可最終這賠償他一個當事人卻一點好處都沒占著。
還被趙銀英痛罵無能,如今也被蘇玉瓊記恨著。
蘇玉蘭在想,有時候人就是貪婪,這貪婪還如同一個無底洞,永遠滿足不了。
蘇大勇歎息一聲:“反正以後你得小心點,現在還不知道玉瓊到底想乾什麼。”
蘇玉蘭點頭,“我知道的。”
不過蘇玉蘭知道蘇玉瓊最多也就做些遮遮掩掩的事情,還不至於會傷害到她,不然也不會出現在她麵前了。
她行得正坐得端,也不懼蘇玉瓊有什麼小動作。
//
年初二。
趙銀英一大早便收拾裝扮了一番,穿上了年前才做的新衣裳,準備去葉家拜年。
年三十那晚趙銀英就想帶著蘇玉瓊上門去的了,不過想到年三十是團圓之夜,也就算了。
蘇玉瓊能從清水市回來,還是多得葉家人的幫忙。
要不是有他們葉家幫忙,蘇玉瓊可能這輩子就糟蹋在那偏僻的農場了。
趙銀英在那段時間又恰好看到了報紙上刊登了葉家尋找“恩人”的報道,仔細一查才知道已經找了很久。
趙銀英前年夏天在蘇玉蘭回去清水市之後收拾了她的東西,無意中收拾到幾張醫院的票據。
倏然又想起了某天夜裡蘇玉蘭和蘇大勇閒話,說是剛剛刮台風那會兒救了一個老太太。
趙銀英就聯想到報紙上的尋人啟事。
想不到歪打正著,還真被她遇上了這等好事。
趙銀英乾脆就讓蘇玉瓊拿上那些醫院票據,說是去登門道謝,實則是讓蘇玉瓊去冒認她就是那個台風天救下老太太的女子。
那些醫院票據上麵隻是留了個“蘇”字,也沒其他信息。
而蘇玉瓊在那場台風之後消失了一段時間,也就完美對上了為何一直沒有出來認領的原因。
趙銀英早就看上了那葉家。
從蘇大勇受傷之後便打了主意,想要攀上葉家這關係。
估計是老天爺都眷顧上她了,讓她撿了蘇玉蘭丟下的這麼一個大便宜。
所以趙銀英打算趁著過年有時間,就去葉家拜訪。
看看那葉先生什麼時候才認蘇玉瓊當乾女兒。
認乾女兒這事當然不是葉家提出的,隻是趙銀英找了好些說辭,說服了那葉先生的婆娘。
當然,就算不認乾女兒,趙銀英也不在意。
她想的是蘇玉瓊要是哪天能嫁到葉家就好了。
雖然才去過葉家兩三次,但趙銀英知道那葉先生還有一個沒娶媳婦兒的兒子,隻是她沒瞧見過而已。
就算沒見過,不知道他長得是圓是扁,但葉家這背景,蘇玉瓊要能嫁過去就是三輩子修來的福氣了!
趙銀英在客廳等了一會兒,隨即扯起嗓子喊道:“玉瓊,你好了嗎?”
蘇玉瓊聽著她娘的呼喊,又看了眼鏡子中的自己,隨即沒好氣道:“行了,彆催了。”
一天到晚催催催。
“塗上雪花霜沒有?”趙銀英見蘇玉瓊從房間出了來,立馬湊到了她身旁聞了聞,發覺並沒有聞到香氣,便皺了皺眉:“咋滴沒塗呢?”
蘇玉瓊懶得理她,徑直往大門走去:“十個女同誌八個都是塗雪花霜,誰稀罕!”
城裡可不像窮鄉僻壤那麼寒酸,一盒雪花霜都搶破腦袋,這城裡早已經有各種舶來品香水什麼的。
蘇玉瓊前兩天就在國營商場見到過。
趙銀英瞧她這個態度,也忍不住怒了:“說你兩句,你啥子態度?”
蘇玉瓊回頭,冷哼一聲:“我這麼大個人了,我塗不塗雪花霜你也要管嗎?煩不煩你?”
“你——!”趙銀英一下子也跟著來氣了,指著蘇玉瓊邊罵道:“我管你怎麼著?我費那麼多心思把你從清水市撈回來,我還不能管你了?!你他娘現在翅膀硬了是不是?”
蘇玉瓊忍著怒氣,她知道趙銀英嘴上說是心疼她在清水市受苦,可心裡疼愛的到底是自己那弟弟。
雖說是動用了葉家這個關係把她從清水市撈回來,但趙銀英還不是想著她能冒充是當日救下蘇家老太太的人,才舍得把她救回來?
她以為自己不知道她打的什麼算盤?
她娘去了一趟葉家,知道葉伯伯還有個未成婚的兒子,心裡打著如意算盤看能不能把她嫁過去。
可誰也沒見過那葉家的兒子是圓是扁,再說了,那人二十好幾都還沒成婚,估計也是醜鈍如豬的男人。
不然他們葉家這麼好的條件,什麼樣的姑娘娶不到?
肯定就是因為太差勁,就算是有錢有權也沒人看得上!
她娘嘴上說的是為她好,可真的是為她好嗎?
當然不是,蘇玉瓊知道她娘隻是希望她過上好日子之後不要忘記她那弟弟。
可一想到蘇繼東是身上另一半留著跟蘇玉蘭一樣的血液。
她不由得對這個弟弟有點膈應。
以後就算她過上好日子,也不可能會理會那蘇繼東!
趙銀英並不知道蘇玉瓊有這樣的想法,一邊罵罵咧咧往外走,一邊取過自行車載上蘇玉瓊便往西城的軍區大院騎去。
*
軍區大院。
李淑嫻剛剛送走了她丈夫葉英傑的一個同僚,便看到趙銀英騎著騎行車遠遠騎來。
趙銀英在老遠就看到了李淑嫻了,一停下自行車便喊道:“李同誌,新年好。”
蘇玉瓊也早已換上了一副乖巧甜美的模樣,禮貌喊道:“李阿姨,新年好”
李淑嫻為人溫和,對旁人也常常是一副笑臉,對著蘇玉瓊這個救她孩子奶奶的“恩人”更是一副慈愛:“誒,趙同誌和玉瓊來了,請進屋,這天兒太冷了,一路過來可累著了吧?”
三人噓寒問暖了一番,隨後進了屋。
屋裡的客廳坐著葉老先生和葉老太太,還有一個很年輕的女同誌。
想必是葉先生的小女兒了。
葉冬香在李淑嫻的示意下,給蘇玉瓊和趙銀英倒了兩杯暖茶,隨後也不知道說什麼,就坐在一旁了。
蘇玉瓊隻是笑著跟葉冬香點了點頭,隨後朝葉家兩老走了過去,禮貌地跟他們問了好。
葉慶國看到是蘇玉瓊,隨後點了點頭,從桌子上取過早已準備好的紅包遞給她,一邊慈祥道:“好好,給個小紅包,新年大吉。”
蘇玉瓊雙手接過葉慶國遞來的紅包,笑道:“謝謝葉爺爺。”
蘇玉瓊又看向了葉老太太,隻見她神情呆滯地看向花園,嘴裡跟著收音機哼著新年喜慶的曲兒,也沒其他動作。
葉慶國倒是笑了笑,隨即朝葉老太太喊道:“老伴兒,小豆豆來了,你今兒早不是還念叨著她?”
葉慶國也不知道他的老伴兒怎麼會把她叫作小豆豆,問她,她也說不出來。
不過他老伴現在記不大清事兒,他也沒有多加追問。
蘇玉瓊一聽,便識相地跟著說道:“葉奶奶,我是小豆豆,祝您新年大吉。”
話落,原本在哼曲兒的葉老太太轉過腦袋,抬起略呆滯的眼睛看向蘇玉瓊,一動不動。
麵對葉老太太一言不發的打量,蘇玉瓊心臟也加快了許多。
也許是因為之前老太太就不認她,蘇玉瓊也自覺有點心虛,手指不禁攥緊了一起,等待著老太太的回應。
不過葉老太太還是一言不發的樣子,蘇玉瓊原本緊張的心慢慢放鬆了下來。
沒關係的。
這老太婆根本不記得蘇玉蘭。
她有醫院的票據為證,誰也不能懷疑她!
就在這時,葉老太太倏然咳嗽了起來,搖頭道:“不、不是。”
“不、不是小豆豆——”
葉慶國看到自家老伴兒捂著胸口咳嗽,當即給她順了順背,哄道:“彆急彆急,咱們有話好好說。”
葉慶國有時候也被自己老伴兒弄糊塗。
她很經常記不清事兒了,也偶爾能認得人,但經常是認錯人的。
但在“小豆豆”這事情上,他這老伴兒似乎一直死口認定蘇玉瓊並不是那天救她的人。
要不是蘇玉瓊有醫院的票據在手,葉慶國也曾懷疑她到底是不是自己老伴兒的救命恩人。
蘇玉瓊被葉老太的反應嚇得臉色一白,也許從一開始就是假冒身份,讓她每次麵對葉老太時總忍不住心虛,如今再次麵對葉老太的否認,和眼神中的蔑視,她心底也禁不住發虛,身體也微微顫抖著。
蘇玉瓊的反應全落在了葉慶國的眼裡,不過卻把她當成是尷尬,於是便對她道:“玉瓊,你不要往心上去,我老伴兒經常都認不得人了。”
蘇玉瓊牽強地扯出一抹笑意,深呼吸一口,緩緩道:“不、不介意的。”
正當蘇玉瓊準備要逃離這個尷尬之地時,那棕紅色的木質旋轉樓梯上傳來了一道低沉的男聲,“奶奶既然說她不是,那她就不是。”
葉東陽兩手抄在褲袋裡,從樓梯上下了來,隨後在蘇玉瓊震驚又恐慌的眼神中走到了葉老太太身旁。
葉慶國看著葉東陽那望向蘇玉瓊陰冷的眼神,馬上喝道:“葉東陽,你奶奶不記事便罷了,你這麼大個人還不懂事嗎?趕緊向玉瓊道歉!要不是玉瓊,你奶奶她早就——”
蘇玉瓊震驚葉東陽的長相,竟那樣俊朗;
但麵對他的話,同時又感到驚慌,聽著葉慶國替自己說話,蘇玉瓊便努力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委屈道:“這位同誌,你——”
葉東陽懶得聽她廢話,冷冷對著蘇玉瓊說:“你是自己滾,還是要我趕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