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再逢(“那也是貧尼自己的事,與...)(2 / 2)

宮闕有佳人 荔簫 6867 字 10個月前

她冒著雨等了這許久,等的就是這一刻。

聖駕所至之處,一應宮人總要提著一百二十顆心侍奉得當。為了不出岔子,首先便要調遣周全。所以每逢聖駕出行,除了時時隨在身邊的,總還有先行候命的,以備不時之需。

顧清霜瞧見他們,就知時間當真差不多了。提步走向碼頭,招手喚來船中棚下避雨的宦侍,麵露愧色道:“這雨一時也沒有要停的意思,可天色不早,貧尼實在是得趕回去了。隻好有勞施主。”

那宦侍方才就注意到了她,原正奇怪她為何在旁邊站著,聽言隻道她是怕他淋雨在想等雨停,一時倒感激起來:“師父慈悲。請上船吧。”

顧清霜頷了頷首,與阿詩一起坐近船中。這宦侍撐船撐得穩且快,片刻工夫已至對岸碼頭。二人下了船,拾階而上,尚未走幾步,隱隱又見燈火從斜上幾丈外正下來。

山間安靜,雨下得也不大,沒添什麼聲響。阿詩開口,話音清脆:“我怎麼是不願陪姐姐待著呢?我是覺得姐姐既斬不斷塵緣,大可不必逼自己。況且,姐姐正值大好年華,過幾年放出宮去找個好人家也不是男人,何必為了一個負心人就這樣苦了自己?”

顧清霜平靜回話:“我不是斬不斷塵緣,我隻是……”冷冷清清的樣子,說到此處卻卡殼了一下,“我隻是一時忘不掉罷了,靜心禮幾年佛,總會好的。”

阿詩又急道:“他怎麼配讓姐姐這樣難過!”

“不是他配不配。”顧清霜輕歎,一手執著傘,一手提著僧衣袍擺,繼續往上走著,“是我覺得情愛之事傷人,不想再傷一次,索性不願再去碰了。”

說著足下轉過一道小彎,眼前燈火驟明。宮燈暖黃的光澤將她照亮,肌膚白皙,玉頸修長。

不知是因夜色下萬物都易顯得曖昧,還是因剛在雲和郡主那裡碰了釘子以致心神沉悶正需振奮,蕭致短暫一滯,轉而便覺眼前一亮。

顧清霜仿如未覺,和上次在石階下初遇一樣平和地讓出路,立掌頷首:“施主先請。”

眼前之人卻不動,久久不動。久到顧清霜心神漸亂,忍了又忍,終於還是禁不住抬頭看他。

於是,她迎麵對上了那雙如炬雙眼。他眼裡的笑毫不掩飾,打量她兩下,笑音也溢出來:“我上次就覺你與寺裡其他女尼不一樣,原來還有塵緣未了?原先可是哪處的宮人?”

“貧尼原是尚儀局的宮人。”顧清霜眼簾落回去,神情肅穆,“既入千福寺,自是塵緣已了,施主休要胡言。”

“胡言?”他好笑,“你這妹妹方才勸了你一路,我可全聽見了。”

直截了當,略帶三分邪意。

他便見眼前的女尼雙頰驀然染紅,什麼肅穆都沒有了。被宮燈映照得很好看的明眸皓齒都輕輕顫著,又羞又怒,卡殼好半天才外強中乾地又說出話來:“那也是貧尼自己的事,與施主何乾!”

說罷,不再客氣讓路,信步上前,就欲奪路而逃。

他沒攔她,還是銜著那股笑,任由她闖過去。被海清攏著的纖瘦身型沿著石階跌跌撞撞往上去,他的目光不自覺地跟著她往上。她和身邊那小丫頭都沒有宮燈,加之雨霧繚繞,走得稍遠一點就瞧不見了。

忽聞“啊”的一聲輕叫,跟著又是急促的喚聲:“姐姐!”

蕭致剛剛收回的視線猛地再度彈起,但眼前除去雨霧什麼也看不見。

“姐姐是不是傷到了?等我一會兒,我去叫人!”

“沒事。”這聲音裡有點疼痛惹起的輕顫,“崴了一下罷了,我慢些走,你扶著我就好,不必攪擾彆人。”

“這雨下了那麼久了,隻怕四處的石階石磚都滑。萬一再摔一跤,要崴得更厲害了!”

明明看不見,正因看不見。蕭致原本想走,卻被這一言一語生生揪住,腦海裡沒由來地徑自想象起那邊的情形來。

佛門裡,怎好見了這樣的苦楚卻置之不理?

“袁江。”身邊的掌事宦官忽聞沉聲一喚,剛抬眼看,皇帝已提步向上走去。

袁江心裡一沉,直覺得頭疼。

禦前人手雖多,皇帝卻不喜時時都有那麼多的人隨著。是以每次來這千福寺,都隻有一個宦官時時隨時在側——或者是他,或者是他的得意門生小穆子。

旁的人,大多時候也能候命,能隨時辦差。隻是在這一往一返的時候要先遣開,彆礙皇上的眼。

所以旁的隨行宮人,方才就已依著他的意思先行回了岸上去。現下皇上要幫這兩個姑子,他手底下卻沒了人。

袁江暗自叫苦,卻硬著頭皮也得奉命行事。心下隻得自說自話地寬慰著,道自己雖已年近半百不算青壯,但抱那麼個纖瘦的小姑娘應也不難。

至於傘,就讓旁邊那個年紀更小些的丫頭一並舉著吧!

行至近前,他卻見皇帝自顧自地彎了腰,伸手去扶。

顧清霜戲是假的,腳卻崴得實在。被人扶住胳膊往上一提,酸痛順著骨骼自腳腕一下上竄,頓被激得淚眼迷蒙:“啊——”

向上提的力氣伴著她的叫聲頓時止住。靜了一靜,她等著他的關切詢問,全神貫注地準備應對。卻覺身子一輕,已然離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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