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拒還迎(否則但凡付出過三分真心,...)(2 / 2)

宮闕有佳人 荔簫 5712 字 8個月前

不等他往前邁上一步,她就行大禮叩拜下去:“皇上聖安。”

蕭致一滯,伸手要扶她:“起來。”

她聲音冷淡疏離:“天色已很晚了,求皇上看在罪妾腹中孩子的份上,讓罪妾就寢吧。”

他的手便也頓住,懸在她麵前僵了一僵,發出一聲長歎:“是朕的錯。”

顧清霜倒沒想到他能認錯認得這樣直接,索性不動也不開口,想聽聽他還能再說些什麼。

他頓了頓:“是朕……是朕太信任貴妃。朕與她幼時便相識,十數年的情分,朕以為……”

他說不下去了,顧清霜清晰地辨出了他語中的那份懊惱與失落。

是啊,十數年的情分,他以為貴妃是不會騙他的。甚至,在他心裡可能覺得,就算全天下都騙他,他的貴妃也不會騙他。

她多少能理解一點這樣的心思。書裡都說帝王是孤家寡人,這樣的人在朝上殺伐決斷之餘,想找一隅安寧之地寄托一顆心也屬實正常。換做是她在這個位置上,也未必就不會期待天底下還有那麼一個人能讓她毫無顧忌地相愛相知。

而如今,他驀然驚覺這個讓他信任至極的人,也不過與後宮的尋常嬪妃一樣,都會嫉妒、會算計,甚至拿自己的孩子算計……他自然心如刀割。

這份設身處地的著想與顧清霜而言並不太難。但可惜,她終究清楚自己不是他,這“設身處地”便也止步於此了。

她心下唏噓慨歎兩聲便罷,若因此變了自己的謀劃,那就太蠢了。

她便兀自站起身,神情淡泊地頷了頷首:“皇上不必說了,臣妾都明白。”

抬眼看一看他,她道:“臣妾會好好將這孩子生下來。等孩子降世,臣妾便回千福寺去。一切歸於起始,皇上與臣妾便當不曾相識過吧。”

“什麼?!”他眼中頓時慌張,“你……”他聲音發啞,好似又不知道怎麼勸,噎了良久,終是說,“你昨日在頤寧宮說的話,朕都聽到了。”

這回便換做她眼中一慌,好似剛知道他在那屏風後一般,她帶著三分錯愕猛地抬頭。

他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的雙眸:“你說你不恨朕。那你是昨日在騙母後,還是今日在騙朕?”

顧清霜跌退半步,苦笑一聲,雙眸重新低下去:“昨日今日皆是真話。臣妾不恨皇上,也衷心盼著皇上好好的。但此番之事,已足以讓臣妾知道自己在您眼裡什麼都不是。連一條命,都可以為了給旁人泄憤,說取就取走了。”

說及此處,她好像一下子按捺不住情緒,伴著嗓中的一聲哽咽,淡漠的眼中隱有淚意氤氳而出:“臣妾會進宮,是因以為皇上對臣妾也有情。若早知是如今這樣……臣妾也不願強求的!千福寺裡沒有什麼不好,臣妾就不該……就不該動了那些凡心雜念,總歸不至於將性命都糊裡糊塗地搭上!”

她說著就要關門,他忙反手去推。然她這一下來得突然,房門旋即便闔上了,門閂又一直被她攥在手裡,她輕輕巧巧一閂,他在門外再無辦法。

擱著一層麻紙,他看到她疲憊地靠在門上,背影一寸寸滑下去,哭聲一點點抑製不住:“施主彆來找貧尼了。施主會留貧尼一命,不過是為了這個孩子!貧尼會好好把孩子生下來的……”

聲聲嗚咽噎回更多的話,直刺人心,但她變了的稱呼更刺人心。仿佛在她心裡,一切都已回到了最初的樣子。她隻是千福寺那個心好話又多的小女尼,並不識得他,更沒想過要進宮當嬪妃。

蕭致僵立在門外,聽著裡麵低而壓抑的哭聲,在開口時,聲音沙啞得像砂石蹭在地上:“清霜……”

他從來沒這樣叫過她的名字。

顧清霜心頭竊喜,但哭聲不做理會。反正她留了衛稟在外頭,衛稟自會在恰到的時候勸他離開。

果然,待得她又哭了一會兒,衛稟帶著擔憂的聲音傳了進來:“皇上,娘子有著孕,怕禁不得這樣哭。臣鬥膽……請皇上先行離開吧,若不然哭傷了身,對娘子和腹中胎兒怕是都不太好。”

安靜了會兒,他無奈應允:“好。”接著又跟她說了幾句話,聲音愈發溫和:“清霜,這事是朕識人不明,讓你難過了。但朕會接你進宮……自是對你有情,留你一命也並不都是為了孩子。你給朕一個機會,朕日後好生補償你。”

嗬,補償。

顧清霜心底失笑,帝王啊,真是無愧於那句“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昨日一道旨意便險些要了她的命,如今還可這樣氣定神閒地說出補償二字。

好在她無心計較這些。否則但凡付出過三分真心,此時心都要冷透了。

門外,他的聲音又沉了些,帶著三分決絕:“回千福寺的事你不要再想了,朕不會放你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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