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懂了溫如瑾的意思的那一刻, 三姑奶奶是拒絕的。
女兒就是女兒, 她好不容易把自己的親生女兒給找了回來, 還沒來得及讓自己的寶貝女兒享有錦衣玉食、奴仆成群的生活, 還沒把她過去受的苦都彌補回來, 還沒來得及好好愛她……怎麼能讓她假死脫身呢!?
還是變成男孩兒脫身!!!
小姑娘卻不是這樣想的,她跪在三姑奶奶的麵前, 砰砰砰就實實在在地磕了三個頭:“娘親永遠是我娘親, 隻是我不想活在襄陽侯府中,襄陽侯府不歡迎我,也不屬於我,我願意留在太子太傅府。”
三姑奶奶哭得淚如雨下:“你是我的親女兒, 襄陽侯府是你的家啊……”
溫如瑾在一旁絲毫不有影響地處理案牘, 見狀便說:“你是她的母親,你生她的身, 她自然應該尊重你愛戴你,你以為你為她奪回了身份是為她好,這沒有什麼錯, 但是,你為什麼不聽一下你女兒自己的想法呢?”
“這是你的女兒, 並非你手中的傀儡或玩偶, 父母之愛子, 難道不應該予其所需麼?”
“叔父莫逼我,我、我實在是……”
溫如瑾老神在在,平靜道:“不若你先帶她回襄陽侯府住上一段時日, 再做決定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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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溫如瑾的太傅府的時候,小姑娘的內心是極為複雜的。她一方麵在感激叔祖父給出了一條與自己過去的生命完全不一樣的大道,給了自己另一種可能;但是另一方麵,作為一個小姑娘,她忍不住在心裡麵期待著其實襄陽侯府也沒自己想象的那麼糟糕吧……?
如果可以融進去的話,如果可以讓娘親歡喜的話,那麼……恢複身份活下去……也是不錯的。
如今的小姑娘忐忑不安,又暗含期待。
多年後的溫安瀾想起那時候的自己,唏噓不已。當真是天真得近乎愚蠢,人性的可怕與威壓是不可想象的。
好在、好在還有叔祖父給的救命稻草,讓“他”終究下定決心踏上另一條路:布滿荊棘與廝殺的——康莊大道!
……
“家主,太子妃下帖相邀。”
溫如瑾微微挑眉:“可有說是何事?”
管家搖了搖頭:“這倒不曾,不過似乎是要緊事。”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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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祖父當真對那小姑娘好得很哪,偷天換日都敢做。”太子妃端坐在首位,一雙保養得極好的纖纖素手端著精致的琉璃盞,素手輕搖之間,流光溢彩。
溫如瑾坐在下首,淡定地抿了一口茶:“若是你當初願意,你如今便是男兒了。偷天換日又如何?隻要做得乾淨,隻要你把自己當男兒,有何所懼?”
反正他也沒幾年好活了,給溫氏留下一個可靠的繼承人,就是他最後的部署,至於溫氏後麵會如何,那不是他想管的。隻是可惜了當初讓他看好的女孩子,竟然拒絕了他……不過也沒什麼,畢竟是一條荊棘之路,她不願意也正常。
太子妃輕笑,笑若風鈴清脆悅耳:“叔祖父說笑了……”
她放下了手中的琉璃盞,漂亮的眼眸似乎暗含深意:“男兒有男兒的好,女兒……自然也有女兒的便利。”
說罷,太子妃輕笑起來,當真是風情萬種卻又絲毫不輕浮。這是一個完美的世家女子,琴棋書畫詩酒茶、詩詞歌賦、調香插花,女兒家應該會的,她精通。騎射劍術……男兒應該會的,她比男兒更優秀。
溫如瑾懶得跟她打啞謎,理了理自己的衣擺:“我很看好那小姑娘,莫欺少年窮,誰知道未來她會不會成為溫氏的支柱、成為你的底氣呢?”
“好了,說罷,叫我來到底有何事?”
“不過是一件小事,叔祖父查一查八房的四姑娘罷,我這兒還有些東西,晚些會給您送過去。”太子妃也端正了神色,“邀請叔祖父前來,主要是為了感謝叔祖父的‘古人詩作’。”
溫如瑾聽聞沒有什麼事情,便起身告辭。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你如今在詩壇文壇上風頭正盛,焉知往後不會為其所累?”
“多謝叔祖父關心,還請叔祖父放心,清兒,自然不會讓您失望。”太子妃遙遙一拜,“便是那小姑娘長不成蒼天大樹,清兒亦可保溫氏無憂,甚至……為百家之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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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如瑾歎了一口氣,他這位在深居簡出的孫侄女,在閨房之中就已經名聲大噪。與她在外謙遜、口不臧否人物、沉迷文學的人設格格不入的是——她的野心。
八房的四姑娘乍一看似乎沒什麼不妥的地方。這位四姑娘在外的名聲還不錯,賢良淑德,也算是一家女百家求的好女子。唯一讓人鬱悶的是這姑娘在婚事上有些坎坷,訂婚三次,三個未婚夫都出意外死了。
第一個未婚夫是死於過量服用寒食散而死。當下才子風流,好古風,喜魏晉風流,學著食用寒食散是常有的。但是一次性把自己吃死的,就隻有四姑娘的第一位未婚夫。
第二個未婚夫……跑到某言官的府邸裡偷香,被亂棍打死?偷香就算了,還得跑到言官家裡頭去偷,嫌命長不成?而且當時是亂棍打死,壓根不知道打死了誰,知道了身份之後又是一場大戲。
第三個未婚夫當著眾人的麵墜河而亡。但是問題來了,聽聞這位男子是南方人士,水性極好……一個水性極好的人,當著眾人的麵給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