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1 / 2)

自入了七月以來, 隻下了兩場雨,便都是了大晴天。

這宮內的秋晚居處向來是蟲多之地, 這裡的知了也整天叫個沒完, 被分來的內侍三三兩兩地聚集在走廊的陰涼處下,各自端著茶杯,倒了杯涼茶喝,卻依舊滿臉都是汗珠兒。

趙太監是其中年紀最大的, 在禦膳房給大廚子打了五六年的下手, 還是個末等的太監,當初被叫來秋晚居當差有多興奮,如今他就有多後悔了。

誰能想到,昔日風光無限的太子爺如今每天被喂一顆丹藥, 就病歪歪地躺在了床上等死?還不如一刀給個痛快呢。

都說皇家無親情,這下子算是親自見到了。

“趙公公, 您說,等屋裡的那位爺咽了氣兒,咱們還能活嗎?”十六七歲的年輕宮女每日都愁苦著一張臉, 巴不得裡麵的那位早些去了,自己也早早脫離這秋晚居這片苦海。可又擔心, 這位一死,自己也就活不長了。

趙太監端起破了個口子的瓷杯子,咕嚕咕嚕就喝下一大杯的涼茶。

“這種事兒, 咱們哪裡知道, 好好當差吧。”

這話不過是安慰她, 這件事兒被他們這幾個人攤上了,隻能算是倒黴。

正房屋裡又是一陣猛烈的咳嗽聲,趙太監起身進了屋去瞧瞧。

秋晚居當年是囚禁廢太子家眷的住處,為了顯示自己仁慈,屋內的東西擺設都是緊著上等的挑來的。可多年過去了,早有破敗之勢。

躺在床上的那人,身上收拾得倒是乾淨,還穿著從東宮取來的衣服,上麵用金絲線繡著的四爪蟒袍倒是金光閃閃得如同往日般的華貴。隻是瘦的可憐,瘦骨嶙峋的,衣裳幾乎就是空蕩蕩地套在上麵。

這宮廷裡秘製的丹藥就是厲害。

太子眼前都是混沌的,他隻記得被人按著強行服下了他那“慈愛”的父皇送來的丹藥,自己就日日病在床上。

他腦子雖虛弱得糊塗不清楚,可心裡卻愈發地明白,這丹藥是在慢慢兒地消耗他的壽命。否則他的死訊與李家被處置相隔不久,彆人也會心中猜疑,不利於皇家的顏麵。就算是拖著死訊,到時屍體也藏不住。

這幾日太子的身體愈發沉重,連覺也沒多少。隻是今日難得做了場好夢。夢裡麵,沒什麼泰安郡主,薛家夫人難產死了,宋定疆也被李茂積暗殺了。自己厭惡的長子秦燁也是早早地在十二歲那年死了。皇帝身體不好,自那年被宋家氣病後,沒過兩年就崩了。直到他繼位,宋家的事情也沒被拆穿。

他廢了魏氏的太子妃名號,將寵愛的李側妃扶上了皇後,長女秦燦美貌尊貴,是他的掌上明珠,下嫁給了當時的權貴。那時的長子秦熾也毫無疑問地成了他暗立的太子。

至於昔日顯赫一時的宋家?隨著宋家嫡係的死去,早就在京城中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趙太監進來時,太子安然地躺在床上,唇角還帶著絲笑意,迷迷糊糊看到了進來的人影,剛想開口說幾句話,又發出幾聲咳嗽。

他粗著嗓子道:“妙娘呢?怎也不來瞧我?”

算起來他也有許久沒喊過李庶妃妙娘這個小名兒了。當年魏氏仗著魏家嫡女的身份,處處和他爭吵,齊側妃是個木頭美人,唯獨這個新選進來的小侍妾將他當作了夫,依賴著他,敬仰著他。

趙太監回道:“李庶人已經被賜死了,如今被廢為了庶人。”

太子睜大了雙目,幽幽從美夢中驚醒,嘴裡喘不過來氣,瘦弱的手指在錦被上劃了幾下,最終無力地落在了被麵上。

趙太監伸手試了下鼻息,再無熱氣呼出!他心下一個咯噔,嚇得不行,急忙親自跑去給盤龍殿的大總管張德壽傳了話。

盤龍殿內,皇帝難得有些心緒不寧,命人去朝雲觀取兩粒太虛道長的丸藥來服用,就見張德壽未經通傳,急匆匆地跑了進來,對著皇帝耳語道:“皇上,太子殿下薨了。”

皇帝雙手一顫,手中的杯子碎在了地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皇帝微微合上雙眼,待再睜了眼時,已經恢複了鎮定,連最後一絲的哀意都掩了下去,無處可尋。

“將太子暫時安放在華安殿,由禮部和太孫著手準備喪禮諸事,由貴妃和太子妃從旁調度,比照懷靖太子之舊例即可。”皇帝轉了轉手中的扳指,淡淡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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