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住嘴,明薇……的事情是……她做錯了,要……付出代價。”宋老夫人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道:“何況……是宋家……對不起……阿驍。”
那時候她能做的就是儘可能多的將小阿驍帶在自己的身邊,小阿驍還會聽話的牽著她的手叫外婆。
再後來她在丈夫女兒之間左右為難,阿驍看著她的眼神也越來越失望。
大概是人快要死了,宋老夫人回憶起許多事情:“你外公……的事,不怪你,要怪……也隻能……怪他……自己。”
吳律師微微皺了皺眉,難不成當年的事情還有什麼隱情不?
宋老夫人朝旁邊道:“你們……出去……我和阿驍……說說話。”
吳律師點了點頭,退了出去。
劉媽不情不願的走了出去。
蘇澤寧本來也打算出去,傅驍卻拉住了蘇澤寧的手。
宋老夫人看了眼兩人的手,似乎明白了什麼,眼神柔和道:“阿驍,無論……你……信不信,我……曾經想……過帶你……走的。”
傅驍終於看了眼宋老夫人道:“但你終究還是沒有做吧。”
蘇澤寧卻聽出傅驍的態度不如一開始強硬,能夠知道這件事,對傅驍來說也是一種安慰吧。
最起碼,曾經有人在意過他,對傅驍而言又何嘗不是一種與命運的和解。
宋老夫人看著這個流著和自己一樣的血的少年,忍不住道:“阿驍,你能……叫我……一句……外婆。”
“崇光,崇光,是你嗎?”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旁邊的醫療設備開始滴滴滴瘋狂報警。
門外的醫生衝了進來開始搶救,然而一切徒勞,男醫生歎了口氣,看了下眼傅驍道:“節哀。”
傅驍握著自己的手猛地一緊。
蘇澤寧擔憂看向傅驍。
過了好半晌,傅驍才慢慢將手放開。
蘇澤寧心疼的看向傅驍,忍不住握住了傅驍的手。
傅驍反握住了他的手,兩人一起走向門口。
傅驍腳步一停,忽然朝蘇澤寧道:“宋崇光是他的名字。”
他?
是宋家老爺子?
蘇澤寧腳步一頓,看向傅驍,傅驍冷峻的臉看向窗外,眼神微微放遠:“他們都說是我害死了他。”
傅驍這話的意思是?
他不知道?
蘇澤寧忽然想起另一個可能。
他看向傅驍。
傅驍深深的看了蘇澤寧一眼道:“小寧,我不記得了。”
蘇澤寧不在意的道:“不記得就不記得了啊。”
傅驍停住,側過身看著蘇澤寧,按住他的肩膀道:“小寧,這意味著,真的可能是我做的,你知道嗎?”
向來不喜於色的傅驍,眼神竟然難道帶著一絲忐忑。
蘇澤寧也認真看了傅驍的臉,他忽然伸出手,捏住傅驍的臉道:“這有什麼關係嗎?不管是不是,你都是我認識的傅驍啊。我——”
他還沒有說完,就猛地被一個人擁抱在懷裡。
冬日,這個懷抱顯得格外溫暖。
傅驍將下巴靠在蘇澤寧肩膀上。
蘇澤寧垂立身體兩側的手慢慢抱緊了傅驍。
門口吳律師已經等候在外,他朝傅驍道:“請節哀,宋老夫人名下的財產全部留給您。”
說完他從文件夾中拿出一份鑰匙道:“這是宋家的鑰匙。”
宋家名下的財產雖然所剩無幾,當剩下的部分依舊頗為可觀。
而這一次宋老夫人全都就給了傅驍,半點沒有留給女兒。
宋家!
宋崇光就死在那裡。
蘇澤明擔憂的看著傅驍的臉色,朝吳律師道:“我們不稀罕宋家的東西,我們不要。”
傅驍一聽蘇澤寧這麼有骨氣的話,反倒笑笑朝蘇澤寧道:“真的不要嗎?宋家我記得有一個後山,後山旁邊還有一個湖,湖裡麵養了很多的魚。”
這麼好嗎!
蘇澤寧忍住心中的劇痛道:“不要了,我們不稀罕。”
我們兩個字卻極大的取悅了傅驍。
傅驍卻將那串鑰匙拿到了手心道:“可是我不舍得。”
他看著那串鑰匙,又看看蘇澤寧,眼中溫暖。
過去糾纏他的那些事情,隨著宋老夫人的死去都已經煙消雲散,也是時候要做一個了斷了。
*
兩人來到了宋宅。
宋宅是典型的西式建築風格,一進大門大理石板鋪就的小徑就直通花園的噴水池。噴水池旁邊有著一顆高大的雪鬆,三四層樓高,鬱鬱蔥蔥。
經常有人維護的原因,宋家雖然有著寂寥,但是看起來並不落沒。
傅驍卻記得宋家最繁盛的時候,兩邊停滿了汽車,拜訪的人絡繹不絕,他停在噴水池邊片刻,又看了看不遠處華麗彆墅,曾經需要仰望,大的不可思議的地方,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
不同的是曾經無數無法與人分說的話,如今卻有了想要訴說的人。
蘇澤寧忍不住來回看著道:“好大的花園啊,比傅家的花園還大一些。”
聽到蘇澤寧的聲音,傅驍轉頭朝蘇澤寧道:“從這裡到大門地下一共有1526塊白色地磚,541塊黑色地磚。”
蘇澤寧一愣,然後道:“這麼多嗎?”
時隔這麼多年傅驍依舊記得這麼清楚。蘇澤寧幾乎可以想象,小時候的傅驍是以怎樣的心情一遍遍數著這條路上的石板,渴望著通往外麵的路。
他更討厭宋家了。
討厭到一分鐘都不想多呆。
傅驍卻目光掃過二樓某一間屋子,眼神帶著深深的厭惡。
蘇澤寧拉著傅驍的手道:“我們離開吧。”
傅驍眼中暖意一閃而過,反過來牽著他的手道:“你不想看看我長大的地方嗎?”
有些事情不是可以不想就可以當做不存在。
時隔多年之後,隻要有身邊的人陪伴,他就可以坦然的去麵對一些事。
蘇澤寧有些遲疑。
傅驍卻道:“去看看吧,我想去。”他聲音頓了頓,朝蘇澤寧道:“我想試著找回來。”
二樓書房,一推開大門,陰冷的氣息就傳來。
蘇澤寧不適應的看了看周圍。
傅驍卻熟門熟路的打開了燈,這個多少年來他的噩夢中總會反複出現這個地方,他再熟悉不過——
昏暗的房間一下子亮了起來。
房間猩紅色的天鵝絨窗簾旁邊,放著一張巨大的木頭桌子,木頭材質極好,散發著淡淡的光澤,桌子式樣很奇怪,左邊有一個大的不尋常的櫃子,可以從外麵鎖住。
傅驍的渾身僵硬的看著那張桌子,瞬時全身一片冰涼,無數記憶閃回,湧向他的大腦。
多年以後再次回到這個地方,那種陰冷與黑暗還是如影隨形,就如同他最深處的夢魘,竟然從未被他所遺忘過。
忽然,溫暖從他的指尖傳來,將他從一片冰冷中喚醒,他低頭看著蘇澤寧,少年牽著他的手,湛藍的眼睛擔心的看著他道:“這個地方,對你很糟糕吧。”
傅驍輕聲笑了笑:“這麼明顯嗎?”
蘇澤寧點點頭,他從來沒有看過這個樣子的傅驍。
傅驍道:“真聰明。”
蘇澤寧歪著頭,看著傅驍咬了咬嘴唇,輕佻的勾起傅驍的下巴道:“我還有更聰明的,你想知道嗎?”
傅驍從善如流的點點頭。
下一秒,吻落在了傅驍的唇間,傅驍不由微驚,睜大了眼睛,親吻的那人更加主動,唇齒相交,少年生澀卻又熱情,淡淡的草莓軟糖的味道,充盈兩人的口腔,甜到了他的心裡。
一吻終結,少年眼角帶著一抹紅暈,呼吸不勻,趴在傅驍懷裡,沙啞著聲音軟軟道:“從今以後你想到這個地方,除了那些不好的回憶,還有我們這個吻。所以這個地方也沒有那麼糟糕了,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