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場務怔了怔。
其中一個莫名紅了臉,抬一下手裡的外送防燙杯:“謝謝蘇小姐的咖啡。”
……咖啡?
蘇荷一愣。
隻是等她回神,兩人已經禮貌地走開了。而蘇荷回頭,這才發現不知何時,劇組裡好像人手一隻咖啡杯。
聽意思……還是以她的名義送的?
難道是計安安?
蘇荷猶自不解,心裡嘀咕著走進儲物室。這裡白日是劇組最安靜的地方,蘇荷幾次卡了戲都是來這裡琢磨的。
她剛想關門,門外便壓上四根修長指節。
蘇荷一嚇,退了半步,驚惶抬眼。
視線裡進了一張被黑帽黑口罩遮掩的麵孔,還有漆黑的眼。
“……驍神?”蘇荷茫然看著男人進來,“你沒走嗎?”
“要走了。”
商驍關上門,聲音淡淡的。
“那你這是——”
“然後聽到有人要被訓哭了。”
“……”
蘇荷憋氣,臉頰泛起嫣色。
本來挨訓沒什麼的,但是如果被商驍看到,好像就有點丟人了。
她支支吾吾辯解:“沒,沒有哭。”
“還是那段戲?”
“嗯。”
“跟祁樓不熟悉的話,我陪你過一遍吧。”
“嗯…………嗯??”
昏暗的光下,仍能看出女孩兒的眼睛睜得渾圓。
商驍眼底掠過極淡的笑意。
等蘇荷從驚愕裡回神,她手裡的劇本已經到對麵了。
儲物室沒有開燈,窗戶又是很窄一方,漏進來零星的光,白天也遮得視線昏暗。
那人的嗓音在黑暗裡蕩開,冷冷淡淡,讓人想起梅香,在雪裡酵得深遠。
“場景是,顧亭柔倚在後花園的樹上?”
“唔?”蘇荷懵然。
“沒有樹,這麵牆代替吧。”
“……??”
蘇荷沒反應過來,身前的空間已被驀地壓縮。
“——來了。”
俯壓下來,男人聲線低而清冽。
【你喜歡我?】
跨過碎裂的記憶和時間,淩霄與商驍的聲音撕碎,混合,交織,拉扯出恍惚的回音。
綠油的青蔥撲麵而來,年少時的陽光,第一次見的白襯衫,小巷裡一閃而逝的衣角,女孩兒淩亂的心跳、追逐的腳步,還有失落的眼……
【有多喜歡,才會欺騙?】
喜歡足夠麼?
她無聲地問,問那雙噙著淚的眼。然後看水霧凝結成透明的珠子,落下去,每一滴都藏著一道身影。
那是少年的背影啊。清冷,瘦削,孤絕,是追逐,是秘密,是遙不可及。
…………
“——卡!”
導演用力地拍起巴掌,誇獎和之前的訓斥一樣毫不吝嗇:
“好!好!這段表現力絕了,尤其這個哭戲,接得很完美啊蘇荷!就是這種狀態!一定得保持住!”
緊繃著心弦的工作人員都從方才的戲裡醒神,大家交換目光和眼神,看見了許多與自己相同的驚豔。
進組以來,蘇荷的演技有目共睹。但到剛剛這種被現場飆戲震住的情況,還是第一次。
“前途不可限量啊……”
有人已經忍不住嘀咕起來。
王導更是樂得合不攏嘴。
論名氣,這蘇荷還隻能算個新人,如果能在他手裡打開聲名,那他這導演自然是與有榮焉。
“就這一會兒工夫,你這個領悟和進步實在了得!”
王導走過去,感慨地玩笑。
“有沒有什麼訣竅,給祁樓分享分享——省得他跟剛剛一樣,戲裡拖你後腿。”
蘇荷接過遞來的冰毛巾,先捂了下還紅著的眼圈,笑了笑。
“沒有……隻是有人剛剛陪我試了戲。”
王導好奇地問:“誰這麼厲害?這我可得見見。”
蘇荷眼神一晃。
“……他走了。”
順著女孩兒目光看去,劇組眾人隻來得及看見一道神秘的背影。
與此同時。
片場外。
男人單手拿著手機,撐在耳邊,坐進路旁的車裡。
轎車發動。
電話裡王思言叫苦的聲音,連前排的司機都聽得見:
“驍哥,勞您親自探班加客串,全劇組的咖啡還得我們安排——這《呈鳳》劇組裡到底藏著哪路神仙,您能不能給我透個底,我們也好有點心理準備?”
司機聽得更好奇,從後視鏡裡掃了一眼,然後他愣了愣。
——
這還是第一次,在他們這位天神永遠冷淡的神情間,看出一種近乎縱容的無奈。
那人沉吟許久才開口。
似笑又似歎:
“債主。”
對麵一噎,小心翼翼:“什麼債?”
“嗯,情債?”
“…………”
“原來欠了很多年啊。”
商驍倚進座內,難得懶散地歎了聲氣,微闔上眼。
修長的指節按了按眉心。
王思言的聲音哆嗦起來:“那您準備……怎、怎麼還?”
商驍默然幾秒。
低啞的嗓音也酵上無奈的笑。
“身償?”
“???!!!”
電話對麵死寂幾秒,響起王思言遠去的氣若遊絲:
“快、快——速……速效救心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