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憶了下自己接觸過的影視劇裡這類審訊畫麵,猶豫地調整著表情。
“不過少帥也不必動怒。你利用我,我騙了你――我們隻能算是兩不相欠,對吧?”
男人抬眼,神情淡淡。
“我利用你?”
蘇荷頓了下。
須臾後,她輕笑了聲,轉開臉。
“其實不太想由我來告訴你這個壞消息的,少帥大人。但是很遺憾……”
女孩兒轉回頭,烏黑眼瞳裡冰冰涼的。
“你想保護的未婚妻,還有她攜帶的密報,已經被人搶到了。”
商驍眼神微動。
片刻後,他眼簾一掃,垂下去遮住了漆黑深沉的眸子。
蘇荷笑意微斂,聲音也不自覺地輕了,像呢喃或者自言自語似的。
“我還以為,你會辯解幾句呢。”
“……”
“不過也對,你從來都不會為了旁人的想法解釋什麼、更不會在乎彆人感受的。”
“……蘇荷?”
商驍微皺眉,抬眼看向麵前的女孩兒。
蘇荷驀地回神。
她心裡不由泛起許些懊惱――和演戲時一樣的毛病,一進入角色就收不住。
蘇荷掩飾地笑了下,不想也不敢去迎商驍望來的目光,她重新繞到椅子後,作勢去檢查反綁的情況。
可委屈這種情緒,從來都是越壓越壓不住的。
躲進那人看不見的角落,蘇荷扶著椅背,慢慢蔫著蹲跪下去。
她聲音壓得低且輕。
“未婚妻是女主角,很重要,舞女隻是陪襯、魚餌、還有犧牲品。她喜歡錢,又輕賤,在歌|舞|廳裡賣笑賣唱,每個人都喊她蝶影小姐,但沒人真的尊重她啊,所以她怎樣都沒關係…………可其實,舞女她也有心的。”
蘇荷伸手,小心地理平了男人微褶的軍裝袖口,輕飄地笑。
“她還以為,少帥真的喜歡她呢。”
“――”
商驍眸色一深。
“他是喜歡她。”
蘇荷一怔。
幾秒後她回過神,莞爾地笑,就像歌|舞|廳裡那個隻喜歡錢沒什麼心肺的蝶影小姐。
她站起身。
“少帥又來騙蝶影了。但這次,蝶影也幫不了少帥了。密報的密碼本,自然會有人來逼少帥說出。待會兒若是有人要刑|訊少帥,蝶影也什麼都不能做――沒辦法,那密報不止是少帥的身家性命,也是蝶影的。”
被綁在椅子上,從頭到尾都沒露太多情緒的男人聽見這句話,驀地皺起眉。
“不是你來刑|訊?”
蘇荷眨了眨眼,“我來刑|訊少帥?那我哪敢?”
商驍眸色微沉。
“祁樓之前邀舞……所以你是和他合作、為他來綁我了?”
“……”
這話無論是用詞還是語氣本身,都莫名地叫蘇荷覺得有點奇怪,但是一時之間又分辨不出來。
而留給她思考的時間也實在不多了。
“華富商行的陸斐陸少爺確實是個不錯的合作對象――至少他沒有未婚妻,所以應該不會為了未婚妻把我當犧牲品吧?”
蘇荷說著,看一眼牆上的掛鐘。
她低回頭笑了下。
“按照我們的合作約定,他們的人應該要到了,少帥保重,後會有期。”
說完,穿著紅旗袍的女人轉過身,麵上笑意一淡。
她頭也不回地出了房間。
門外,兩個陌生麵孔的便衣站在走廊上,腳邊倒著之前在走廊入口站崗的兩個士兵。
他們看見走出來的蝶影,似乎毫不意外,衝著蝶影點頭。
蝶影微笑,頷首回禮。
“人已經綁在房間裡了,剩下的刑|訊工作交給你們了。”
“蝶影小姐辛苦。”
“沒什麼,合作互利而已。”
“……”
錯身而過,蝶影快步順著木製樓梯下樓去了。
隻是下到一樓天井底之前,她的腳步不由地慢了下來。
安靜,太安靜了。
天井旁的晚宴廳裡丁點音樂或人聲都沒了,說好要與她在這裡碰麵的陸斐也不見蹤影。
前麵燈光昏暗的天井,像是張開了巨大的黑暗的網,隻等著一口把獵物吞下去。
直覺告訴她不能上前。
可是……後退麼?
後麵也沒退路了。
――
她鬼迷心竅,把那關著凶獸的籠子“鎖”,打開了最上麵的金屬扣。
凶獸大概已經把兩隻獵物撕了,她上去也是送死。
蘇荷歎氣,咕噥。
“色字頭上一把刀,真是至理名言。”
這樣說著,蘇荷最後一步跨下樓梯,同時第一時間雙手舉過頭頂。
舉得還很高,像在做廣播體操。
連語氣也很誠懇極了――
“自己人,彆開槍。”
樓梯下,順著長廊藏了一圈的士兵,為首是當初陪商驍去歌|舞|廳接蘇荷的那個副官。
副官職業水平不太行,這會兒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然後他趕忙正色,連著咳了兩聲,清著嗓子帶頭走出來,麵帶笑容。
“自己人?蝶影小姐是不是看錯了,你看我們和你是自己人麼?”
蘇荷眨了眨眼,裝無辜,“當然是了,你們少帥還送了我定情信物的,你忘了?”
副官板著臉,“哦?可剛剛被我們在這兒就地抓獲的那些人,可不是這麼說的。”
蘇荷笑意一滯。
兩秒後,她放棄掙紮,無奈地歎了聲。
“你們這樣不行啊。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怎麼還能給敵人留活口呢。”
那副官一噎。
他回神,剛想再說句什麼,餘光突然掃見樓梯上走下來的那道身影。
“――少帥!”
後麵的士兵齊刷刷地一站。
“少帥!”
蘇荷震得耳朵疼,但仍乖巧地舉著胳膊。
天井旁微涼的夜風裡,軍靴叩地的聲音緩步走向她的身後。
副官奇道:“您不是被綁了?自己掙開的?”
不等男人開口,蘇荷在旁邊疑惑:“你們連具體方案都知道了啊?”
副官驕傲地一挺胸,“少帥料敵先機,早就埋伏進了眼線。”
蘇荷:“……”
蘇荷歎氣,“所以才說革命隊伍必須保證高度的純潔性啊。”
副官:“…………”
蘇荷皮完了,男人也恰已走到她身後。
軍靴停住,“哢噠”的輕響聲聽得蘇荷脖子一涼。
耳後,那人聲線冷淡。
“舉這麼高做什麼。”
蘇荷小心地問:“我放下手會挨槍子兒麼?”
“沒有我的命令,他們不會開槍。”
“……”
蘇荷長鬆了口氣,連忙放下手。
隻是剛落一半,她突然就感覺到一件冰涼的物件抵在了她的後|腰上。
蘇荷:“…………”
蘇荷嗖地一下,又把手舉回去了。
――
“對不起少帥,我不該給您下迷藥,更不該把您綁在椅子上,更更不該跟您說那些有的沒的――不過您看在我最後給您解開了皮帶扣,咳,解開了繩子的份上,放了我吧。我保證立刻就走,一秒都不多留!”
“立刻就走?”
“嗯嗯!”
副官在旁邊插話嘲笑:“彆做夢了。你可是膽敢行刺少帥的罪魁禍首之一,怎麼可能放了你?”
“再說,你那幾個同夥都交代了――拿不到密報,你們都得死,放你走了有用嗎?”
蘇荷一怔。
“對哦。”
舉得發酸的手落下來,女孩兒垂頭喪氣的。
“那我還掙紮什麼。少帥你開槍吧,就當我以死賠罪了。”
聞言,身後那槍反而收起來了。
女孩兒眼睛微亮,但小心地壓下得逞,她輕聲試探地問:“少帥要放了我?”
那副官在旁邊“嘿喲”了一聲。
“你還真是不死心啊?距離0點就剩20分鐘了,放了你你多活一刻有什麼用?”
蘇荷咕噥了句,“多活一刻就多一刻的希望。”
副官冷笑了聲,轉向夜色裡身影挺拔的男人。
“少帥,這舞女偷密報的賊心不死,您還是趁早一槍崩了她,以絕後患吧。”
“……”
身後那人不說話。
感覺得到那人目光落到她身上,蘇荷莫名地還真有點緊張了。
一陣夜風吹過天井,蘇荷不由哆嗦了下。
幾秒後,她聽見身旁副官驚訝地出聲:“少帥,您――?”
“?”
蘇荷好奇地想回頭,但是沒敢。
不過下一秒她就知道那副官是為什麼驚訝了。
――
她肩上一沉,帶著熟悉氣息的軍袍再次披到了她的身上。
蘇荷怔了兩秒,莞爾。
“這是少帥府的死|刑|犯待遇麼?”
身後那人未應,隻反問。
“在房裡,你說自己是歌|舞|廳的舞女,賣笑賣唱?”
蘇荷沒聽懂,小心應了一聲。
那人又問:
“那賣身麼?”
蘇荷:“…………?”
蘇荷披著厚重的軍袍,聽見這話卻還是哆嗦了下。
她假笑:“回少帥,不、不賣的。”
那人點了點頭,轉身,淡聲:
“綁起來,送我床上。”
蘇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