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 95 章(2 / 2)

吻痣 曲小蛐 20249 字 9個月前

畢竟是私密性極高的私人高級會所,這一層又是定價最高的VIP區域,鋪著昂貴地毯的長廊上鮮有人影。長廊兩邊的水晶壁燈也亮著幽靜的光。

某個故事的間隙,蘇荷稍作停頓,剛要再開口,前麵的長廊拐角裡突然傳來一聲清脆的耳光響聲。

蘇荷和夏詩意愣住了,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扭頭看向對方。

這幾秒間,一個粗野的明顯帶著酒瘋語氣的辱罵聲音含混地傳了過來——

“你他媽……就是個婊|子,還、還他媽跟我拿喬、跟……跟我這兒立牌坊!?”

話聲一落,似乎又是一記耳光聲。

“老子告訴你……被、被我睡是你的福氣——你還她媽以為自己是、是個當紅小花旦呢……我呸!你就是個破鞋!我肯看你一眼都、都是抬舉你了!”

緊隨其後,一陣拳打腳踢和女人的嗚咽聲音隱隱約約地傳了過來。

蘇荷的臉色冷了下來。

“詩意,你先回包廂,待會兒我去找你。”

夏詩意還是第一次撞見這種情況,即便沒見到現場也足夠讓她臉色發白了。一聽蘇荷的話,她更是緊張起來:“你準備怎麼做?你彆……彆衝動啊。”

蘇荷露出一個短暫的笑,水晶壁燈下背著光的眼神確實黝黑而淩厲的。

“彆擔心。我在家裡接受過訓練……‘垃圾回收’是我的特長之一。”

“真的嗎?”

“嗯。”

“那你等等我,我、我這就叫人過來。”

“不用……”

蘇荷沒來得及說完,夏詩意已經快步往包廂方向跑回去了。

蘇荷沒有顧得上去追或阻止——前方不遠處的拐角內,那罵罵咧咧和踢打的聲音已經越來越大,而女人強壓的掙紮和嗚咽聲音卻逐漸弱了下去。

蘇荷眼神終於降到了冰點。

她向前邁開步子,同時腳跟後抬——兩隻細跟的高跟鞋被她直接扒下來。拎著後跟的細帶,蘇荷麵無表情地快步走過去。

一拐過長廊,看清牆角被醉醺醺的男人撕扯著頭發、穿著皮鞋凶狠踢著的蜷縮起來的女人,蘇荷心頭怒意徹底壓不住了。

她跨步上前,一甩裙擺,撩腿擰身,借著空中劈落直接將那男人一腳踢了出去。

像是一攤死豬肉撞到了牆上,那挺著啤酒肚的男人在地上悶了好幾秒才慢慢呻|吟著罵罵咧咧地抬起頭。

“誰——!誰她媽……踢、踢老子的!?”

不同於之前的低聲咒罵,這一嗓子殺豬似的,震得半條長廊都響動。

幾秒後,他們身旁不遠處的那個包廂門就打開了。有人探出頭,第一眼先看見了地上蜷縮的女人,並沒有什麼驚訝,等望見扶著牆想站起身的中年男人,包廂裡那人才驚呼了聲:

“哎喲林總!您這是怎麼了!”

那人一邊說著,一邊向門內招呼了聲什麼,然後快步跑向了中年男人。

包廂裡的嬉笑喧囂聲停了下來,陸續幾個人跑了出來。

在幾個人的攙扶下,地上那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才終於費力地爬起來。或許是挨這一踢叫他醒了酒,眼神都清明不少,但語氣更加凶狠了。

“艸!這兩個賤人!剛剛是不是你踢的我!?”

此時,蘇荷正側背對著他們,蹲在地毯上檢查林菡的傷情。

——沒錯,地上那個頭發散亂、嘴角臉頰泛著多處烏青、蜷縮在地板上如同蝦米一樣佝僂的女人,正是不久前和她們擦肩而過的林菡。

暫時確定林菡沒有什麼大的危險,蘇荷也沒去扶她,而是直接轉身起來。

脫了手裡的高跟鞋,參加晚宴的曳地長裙一直拖到快地麵的高度。隨著蘇荷邁步走過去,雪色的腳踝在地毯與裙擺之間若隱若現。

而她本就骨相美而豔麗的五官,在此時更露出凜然的冰雪似的溫度。

女孩兒的唇角一扯,卻沒表情。

“賤人叫誰?”

“當然是叫……媽|的,你敢罵老子!你信不信老子抽——”

“林總!”暴躁的中年男人突然被身旁的人拽住了。那頭一個跑出來的小個子費力地扯了扯滿麵通紅的中年男人,“這小姑娘長得有點……有點眼熟啊?”

“我管她眼熟不眼熟!老子今天就是要弄——”

話沒說完,“砰”的一聲。

所有人都沒想到,那個看起來身影瘦弱的女孩兒竟然直接走到了他們麵前,而且在誰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她竟然驀地抬手,鉗住了中年男人粗壯肥膩的脖子,狠狠摁到了他身後的牆上。

那一聲悶響就是他的頭撞出來的聲音。

其餘人回神,即便不少已經認出了蘇荷,但還是下意識要把她拉開。

然而每一隻伸出去的手都僵住了。

“再動一下試試?”

蘇荷左手摁著中年人的脖子,憋得他喘不過氣來滿麵通紅地扒拉,她的左手紋絲不動。而她的右手裡——方才脫下來的高跟鞋中的一隻,被她倒著拎起來。

那尖細的鞋跟離著中年人的臉不過咫尺。

這一下若是砸實在了,那最輕也得是個頭破血流的下場。

所有人投鼠忌器地收回動作。

蘇荷這才稍沉斂了怒意。

在中年人無法發出聲音的眼神告饒下,她用力到發僵的指節稍微鬆了些。然後她厭惡地甩開手,退回兩步去。

中年人如獲大赦,捂著脖子蹲跪到地上,咳得撕心裂肺。

“對……對……對不住……”

他出口的第一句話讓蘇荷意外地皺了眉。她低頭看下去。

視線對上的是一張諂媚、扭曲而討好的笑容。

“我……咳咳……我沒認出蘇小姐來,是我瞎了眼——”

蘇荷聽得表情在怒和厭惡間變換幾遍。她知道此時再說什麼都是仗著蘇家的勢在壓人,而對方也一定會把此時的諂媚和討好貫徹到底。

蘇荷心裡複雜又無力。

“我腳滑,‘不小心’推了你一下,你也罵了我——我們兩清。出了這個地方,誰也沒見過誰。”

說完,蘇荷懶得再理,扭頭走回到地上不知何時慢慢艱難坐起身的林菡旁邊。

她猶豫了下,最後還是皺著眉弓腰下去。

“你……還能起來嗎?”

林菡咬了咬蒼白的唇,無聲地點頭。

不知道是因為屈辱還是彆的情緒,她始終沒有去看蘇荷的眼。

蘇荷也不在意,搭了一隻手扶林菡起來,然後在身後那些無言的目光裡,她把人帶到了拐角另一旁的長廊裡。

不遠處有個可以落座的休息區,蘇荷把人攙扶過去。

等林菡抽著冷氣坐下後,兩人之間的沉默讓蘇荷有些莫名的尷尬。

“你……為什麼要幫我?”

最先打破沉默的,還是在沙發一邊蜷著身體的林菡。

“……”

蘇荷眼神微動,聲音平靜冷淡。

“你彆誤會,我剛剛救人和是你或者不是你沒有任何關係。我隻是看不過那樣的垃圾對一個無法反抗的孱弱者拳打腳踢。這是我做人的原則,和你沒關係——當然也不需要你的謝意。”

事實上按兩人過往恩怨,蘇荷更有一種轉身直接離開的衝動。

但看著沙發上那人隨時有可能往地上一倒然後一條人命的虛弱模樣,她還是按捺住了這種衝動。

蘇荷沉默幾秒,出聲問了句。

“你,還好吧?”

林菡身影僵著,幾秒後,她笑了起來,聲音嘶啞得有點難聽。笑到一半,不知道是不是牽到了傷口,她又壓著胸腹低聲咳嗽起來。

咳完之後,她才慢慢吐出口濁氣,眼底露著譏諷而冰冷的笑意。

“死不了。”

“你確定?”蘇荷皺眉,觀察著她的模樣,“雖然我和你結仇不少,但還不至於要對一條人命不管不顧的地步,所以你沒必要在我麵前逞——”

“蘇荷。”

林菡卻突然打斷她的話聲。

散亂得雜草一樣的長發裡,女人低著頭,喉嚨間逸出嘶啞的笑。

“你哪剩下那麼多無處安放的善良和同情心?”

蘇荷皺眉。

“我對你不會有同情,也沒什麼善良。這隻是基本人性。”

“基本……人性?”林菡笑得更誇張,聲音卻也更啞然無力,“所以你們這種人才叫人嫉恨得咬牙切齒啊——在那樣完美的家庭環境下長大,即便經曆什麼波折,也沒有東西能扭曲你們的認知和心理——你們的人性標準多麼崇高又偉大啊,而像我這樣的人!”

林菡猛地抬起頭,眼底布滿血絲,蒼白的脖子上青筋綻起。

“像我這樣的人,為了活下去——我能把自己和彆人的尊嚴全都踩在腳底下往上爬,這才是我的人性!和你說的那種垃圾沒有任何區彆!”

麵對著林菡發了瘋一樣的歇斯底裡,蘇荷的表情反而越發平靜下來。

等到林菡喘著粗氣再次咳嗽著佝僂了身體,蘇荷眼底才有情緒的火光輕躍動一下。

她沒什麼表情,好像也不在意的,隻是隨口問:“既然這樣,那你安安靜靜地爬就是了,乾嗎還要說出來?說給完全沒興趣的我聽,還是說給你自己聽?”

林菡咳嗽著的身影僵了下。

蘇荷自言自語似的嘀咕著。

“我其實真的懶得和你費口舌,我們之間仇很深,你搞了我好幾次我還沒正經和你算賬過——這你也知道的。但是人性是雙刃劍嘛,有好處就總有壞處,比如現在的壞處可能就是我動了點惻隱之心,想多嘴一句。”

蘇荷提了提裙角,微微蹲身。

“既然你真的什麼都可以不要地往上爬,乾嘛還要拒絕那個垃圾?你要是不拒絕,應該也不會遭這麼一通罪。”

“……”

林菡沒說話。

但散亂長發下,那隻蒼白的滲著血跡的手,已經無意識地抓緊了自己的衣服。

蘇荷見她不開口,也懶得自找沒趣。

而且觀察了這麼一段時間,她已經能夠確定林菡沒什麼大問題了,她便撐著膝蓋站直起身,準備離開。

就在她要轉身的時候,突然聽見身後傳來一聲自嘲的笑。

“如果有得選擇,誰不想在光下活著?”

蘇荷一愣,回頭。

正對上林菡複雜的眼。

“三年前我就嫉妒你,當然不是因為知道你的背景,隻是看得出來你是從什麼樣的家庭裡長大的而已——良好的教育、積極的心性,美好的品德,那是我最缺少、最向往但也最不可能得到的東西。”

“多可笑。有些人或者東西你逃了一輩子,但他們給你的影響早就刻進了骨子裡,像影子一樣,一輩子你也逃不掉、改不了。”

“所以我就是嫉妒你,蘇荷。嫉妒你擁有很多,更嫉妒你配得上它們。我看見你的時候總感覺像看見了一麵鏡子,鏡子裡的那個人……一無是處。”

“我討厭你。因為你是我最想成為、而無法成為的人。”

林菡說完,慢慢直起身,手臂往後撐進沙發裡。

她仰頭看著蘇荷,也看著蘇荷頭頂晃眼的燈光。看了幾秒,林菡麵無表情地笑了笑。

“不過現在我才知道我們之間的差距到底有多大——你活著的那個地方是天堂、是童話世界,而我這裡,就是個沒有光的人間煉獄。”

蘇荷眼神一跳,但又無法反駁。

她已經聽說過許多關於林菡的家庭的傳聞,所以深知那是一個她沒有知情權也就沒有發言權的陌生世界。

蘇荷想了想,換了個問題。

“那你都在你的煉獄裡待了那麼多年了,是什麼讓你產生渴望、而想走到光下的?”

“……”

林菡的眼神一顫。

隻可惜蘇荷這次沒等到回答——長廊上,她來路的方向,商驍和祁樓快步跑了過來。

難能在那張性冷淡又沒情緒的俊臉上看見焦急和擔憂,蘇荷頓時什麼問題也不想問了。

隻是轉身前,敏感地捕捉到林菡在見到祁樓時的熟悉的突然回避,蘇荷想了想,覺得這裡麵有很多她不知道的故事。

蘇荷溜回商驍身旁,把林菡這鍋交給祁樓自己選擇處理。

“樓哥,這邊麻煩你了?”

祁樓眼神一閃,點頭。

蘇荷於是毫無負罪感地拉著商驍“跑路”。

兩人沒有立即回到包廂,而是走著走著,便進了長廊的露台裡。窗簾將燈光掩在身後,昏暗的視線裡連麵前的人的輪廓都模糊了。

安靜幾秒,蘇荷輕笑了聲。

“你怎麼了?好像和平常不太一樣……”

商驍沉默幾秒,慢慢放鬆了微僵的身,抱住女孩兒。

微涼的夜風拂過兩人身旁。

“不要再一個人做很危險的事情了。”

蘇荷怔了怔,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不由彎眼。

“在高級會所對付一個醉得站不穩的人,其實不算什麼危險的事情?”

“算。”男人低沉的聲線帶上一點輕微的鼻音。

“……”蘇荷等了兩秒,沒等到其他聲音,不由意外又好笑。“好吧,那是我錯了,我認錯。”

“怎麼罰你?”

蘇荷這次著實怔了下,要不是被抱得太緊,她幾乎要忍不住把人扒拉下來看一看——抱著她的真是商驍麼?

“你今晚到底怎麼了?”

沉默很久。

蘇荷聽見男人埋首在她頸旁,聲音低悶的:

“喝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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