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粗壯的樹乾又開始伸展自己的枝枝叉叉。與普通樹木不同,它的半邊鬱鬱蔥蔥,枝繁葉茂,另外半邊則隻有光禿禿的枝條,看上去死氣沉沉。
鄭康半天才找到了自己的聲音:“這就是……半死槐?”
半死槐一半生氣一半陰氣,可以溝通陰陽,引渡亡靈,喬廣瀾在這裡種下了這棵樹,無異於為困在玩具廠裡的鬼魂們敞開了一道去往地府的大門。
喬廣瀾點了點頭,輕斥一聲,拍了三下巴掌,隨著他的擊掌聲,許多如同剛才那個老兵的光點爭先恐後向著大樹的方向湧過來,繞樹一圈之後一一消失。
剛才天空中巨大的黑影名叫鎮地靈,有它在,這片土地上的孤魂野鬼誰也甭想投胎。
直到喬廣瀾收伏了凶靈,再提供了前往投胎的捷徑,對於這裡的死者來說,才算是得到了一個解脫。
但是總有些地方讓人覺得不那麼對勁。
喬廣瀾回頭,奇怪地看著鄭康:“你為什麼沒走?”
鄭康抿了抿嘴,沒說話。
喬廣瀾繞著他轉了一圈,研究性地捏了捏鄭康的腰:“你……不是被燒死的?也不是被鬼嚇死的。”
鄭康:“……警告你,彆亂捏。”
喬廣瀾本來都把手拿開了,聽見這句話立刻又捏了一下。
鄭康:“……”
他默默咽下一口老血,就聽到這個討厭的小子說:“啊,我知道了。你不記得生前的事了,其實你不是這個年紀死的,死後魂體不怕陽光,可以慢慢長大,卻無法投胎,跟其他的小夥伴都不一樣……名字自己起的吧?略俗,配不上你。”
鄭康脫口而出:“你怎麼知道?”
喬廣瀾道:“最愛你的人最懂你。”
鄭康:“……”
他還沒來得及送給對方一個鏗鏘有力的“呸”,就看見喬廣瀾突然打了一個響指。
隨著對方的這個動作,鄭康眼睜睜第看著他的手中憑空出現了一把白光凝聚成的利刃,招式行雲流水,直接劃向自己的咽喉。
他第一個念頭是“我死了”。
第二個念頭是“鬼也能被殺死嗎”?
第三個念頭是……
鄭康:“……我怎麼還沒死?”
喬廣瀾悠然道:“置之死地,方能後生,你之前是活鬼,現在才是死鬼,身上沒有生氣,地府不會攔你投胎了……你還呸我嗎?”
鄭康這樣的情況,是明明陽壽未儘,直接被人把魂魄從身體裡拽了出來,所以既不能投胎,又不能複活,不人不鬼的混了這麼多年,早就已經膩歪透了,實在沒想到自己還有能投胎的一天,簡直懷疑是自己在做夢。
他想跟喬廣瀾說點什麼,身體已經變得輕飄飄,人形消散,化成了和剛才無數人一樣的光點,向著半死槐飛過去。
鄭康沒把話說出來,喬廣瀾也沒等,拍拍手走了。
他做事從來憑心情,彆人恨他他不在乎,彆人道謝他也不稀罕。
喬廣瀾結束工作回家,哼著小曲上樓,用鑰匙打開房門回家,跟他訂過契約的鬼魂不在,不知道跑哪裡嚶嚶嚶去了。
他疲憊地摘下書包,隨便往沙發上一扔,自己也跟著癱在了旁邊,還沒有好好休息一下,就聽見一個聲音傳來:“哎呦!”
喬廣瀾:“……”
什麼玩意?
他下意識地把手按在腰間,按了個空,才想起來身上已經不像原來隨時帶著法器了。
屋子裡再沒有彆人了,但奇怪的是,喬廣瀾的玉簡沒有示警。
喬廣瀾皺了皺眉,開口說話:“誰啊?給我滾出來,彆在這裝神弄鬼的消遣你大爺。”
他這樣一開口,剛才那個聲音反而不說了,但喬廣瀾分明聽見沙發另一頭傳來了“咚”地一聲,似乎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
他想了想,覺得聲音好像是從自己的書包裡發出來的——按說裡麵隻有幾本書和一件牛仔外套,都不像是能叫喚的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