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廣瀾“唉”了一聲,轉頭去找衣服,好在君浵來他這的時間多,衣服放在翊寧宮好幾套,倒是不難找。
喬廣瀾看著他換衣服,覺得身上沉甸甸的,也換下衣服,把滿頭亂七八糟的首飾拔下來,在涼水裡洗了把臉。
他剛要問君浵要不要也擦擦臉,一回頭,神色忽然一頓。
君浵把食指數在唇邊,對喬廣瀾做了一個“噓”的動作。
這具身體沒什麼內力,喬廣瀾不像他那樣耳目靈敏,但是反應神速,立刻意識到外麵多半是來了人。
喬廣瀾稍微一想,覺得剛才那些人中,能看出來君浵不對勁,且有膽子進來的,多半隻有裴峰了。
他一抬頭,剛想提醒君浵他有危險,就看見君浵衝自己伸出了手。
燭火前,他用口型衝著喬廣瀾無聲地說了一句話,喬廣瀾分辨了一下,發現君浵說的是:“阿瀾,到我身邊來。”
那張俊美的臉上,帶著的是擔憂,是關心,是溫存,這些表情,都是為了他。
真可笑,這麼一個人,居然還想保護他?
喬廣瀾愣了愣,很快地移開了目光,人卻走了過去。
他在君浵耳邊道:“如果讓來的那個人看出你的破綻,這麼多年的遮掩毀於一旦,你怕不怕?”
君浵反而笑了:“朕長了這麼大,不知道什麼是害怕。”
他從小善謀多疑,身為一國之君,身份貴重,又有這樣的隱疾,當然不可能毫無準備。
其實君浵的手上還有一批精心挑選出來的暗衛,從小培養,隨時隨地潛伏在暗處保護他,但一來君浵和喬廣瀾相處的時候不喜歡其他人打擾,已經下令所有的暗衛不得進入翊寧宮內,二來當不確定來的人具有足夠的威脅性時,君浵也不想太快暴露自己的底牌。
喬廣瀾喃喃道:“這話,好耳熟啊。”
他說完之後,忽然熄滅了燭火,將君浵壓在了床上。
君浵一愣之後,才意識到這個時候喬廣瀾就伏在自己的身上,兩個人穿的都單薄,他甚至可以感覺到對方的體溫。
他的心跳一下子快了起來,幾乎忘記了自己的處境,抬手把喬廣瀾摟進懷裡,柔聲道:“彆怕。”
喬廣瀾沒好氣地道:“都是大老爺們,你不怕我憑什麼怕。躺好,彆動,你現在是我的愛妃!”
兩人都是換衣服換到一半,現在倒還真的是他成了男子打扮,君浵則身著女裝,處境堪稱奇妙。
他們兩個說話都極力把聲音壓到最低,在這張軟軟的床上,反而更有種纏綿細膩的感覺,明明身處險境,君浵的心卻又甜,又軟。
他忍不住笑了笑:“那你來吧。”
喬廣瀾:“……”
來你妹啊來!
裴峰從窗外悄悄看著,月光將兩個糾纏的身影投在窗紙上,男人將女人壓在了床上,後麵的就看不到了。
可是房間裡並沒有什麼聲音。
他猶豫了一下,一不做二不休,索性直接走到門口,揚聲道:“陛下,臣想起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思來想去,還是要立刻啟奏陛下。”
如果試探失敗,這件事很有可能讓君浵對他埋下不滿,但以裴峰現在的名望、人脈和勢力,君浵短期之內不會殺他。而對於他一個穿越者來說,隻需要完成任務的時間就好。
君浵的臉色一下子冷了,道:“裴峰?”
裴峰聽見他的聲音,心裡一沉:“是臣。”
喬廣瀾站起來,君浵給他配音:“你到底有什麼事,快點說。”
裴峰上前兩步,隔著薄薄的紗簾,他可以隱約看見床上躺著一個用被子裹住的人,床前站著一個男子。風過,靜悄悄吹開紗簾一角,站立的男子衣衫單薄,身形筆挺,一雙手負在身後,從廣袖裡露出一點指尖,白如美玉。
地上胡亂扔著幾件衣服。
他一邊觀察,一邊道:“回皇上,臣想請泰國師為您和娘娘在這宮中驅一驅邪,二位暫時彆宮他往,不如此,此地也未必安全。”
君浵坐起身來,喬廣瀾笑著說:“將軍彆操心了,泰大豐算是什麼東西,有我在,就沒他的事了。”
裴峰對他恨的牙癢癢,聞言冷笑道:“既然娘娘如此厲害,為何翊寧宮的宮人還會暈倒?”
喬廣瀾道:“大膽,皇上是真命天子,你竟敢拿陛下跟奴才們相提並論,你安了什麼心。”
裴峰:“……”
他被喬廣瀾噎的說不出話來,正在猶豫是這時候就翻臉,還是不要鋌而走險的時候,腦海中忽然再一次響起了係統的提示音:
【宿主損失重要道具,國師一隻,連續兩次任務失敗,係統將采取懲罰措施。】
什麼!泰大豐竟然已經……不可能!一定是係統弄錯了!
裴峰大驚失色,在心裡大喊:“不!等一下!”
係統不理會,自顧自地開啟了懲罰開關,瞬間一陣劇痛席卷全身,裴峰腿一軟跪在地上,捂住胸口,忍不住大聲慘叫起來。
喬廣瀾忍不住偷偷側過頭看了他一眼,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想到了自己剛才在殿外是覺得裴峰哪裡不對。
——這人臉上被馬鞭子抽出來的傷痕,沒有了!
喬廣瀾下手的輕重他自己心裡清楚,這麼短的時間,按理說裴峰的傷口絕對不可能愈合,就算是用了什麼靈丹妙藥,也不應該像現在這樣,連一點點疤痕都沒有留下。
他不由想起了之前宮女稱讚裴峰的話,說整個大齊,“唯有將軍一人能夠帶領將士們安全度過食人嶺,將軍向來身先士卒,哪怕身受重傷都不曾有絲毫退縮”。
身受重傷也不退縮——恐怕他不是堅強勇敢,而是好得快吧。
君浵其實已經有點撐不住了,把身體的重量都依靠到床欄上,淡淡地道:“裴愛卿怎麼了?”
裴峰咬著牙,勉強道:“陛下恕罪,臣是犯了舊疾。”
他抬頭回話的時候,喬廣瀾忍不住上前了一點,想看清他的臉,這看在君浵眼中,就好像是不能控製的擔憂一樣。
他“哦”了一聲,冷冷道:“裴愛卿身上的傷都是為了保家衛國而留,見你如此,朕甚是心痛……”
裴峰的額角留下一滴冷汗,心道:“沒看出來。”
彆說這語氣不像是在心痛,而像是在說“疼的好”,起碼如果真的著急,就該早點傳禦醫讓人家治病,而不是在這裡叨逼叨吧!
好不容易君浵說完了,揮揮手,裴峰這才如蒙大赦,勉強從地上爬起來,跌跌撞撞向外麵走去。
劇烈的疼痛中,他的心裡卻在轉著一個念頭——他們既然已經同房,那麼皇上肯定早就知道喬廣瀾的真實身份,並且一心一意要保他!
這麼下去可絕對不行,他現在的敵人不僅有喬廣瀾,還有君浵。
一定要找到一個可以壓製君浵的人。
裴峰走後,君浵硬撐著坐直了身體,喬廣瀾看他費勁,順手扶了他一下,剛要直起身,忽然被君浵攥住了手腕。
他愕然低頭,對方的手指冰涼,牢牢地箍在腕上,就像是一隻冰冷的鐐銬。
喬廣瀾道:“你很難受嗎,要不要我……”
“喬廣瀾,朕告訴你,朕,沒死。”
喬廣瀾:“……”
他汗道:“哦,這我看的出來。”
君浵沒聽他說什麼,自顧自地道:“朕,雖然有病,但不到死的時候!而且朕還會再活很久!朕不管你是男是女,是鬼是仙,進宮做什麼,總之你既然跟了我,就彆想著再反悔!你隻能是我的人。”
最後幾個字,他說的一個比一個重,幾乎咬牙切齒,喬廣瀾一開始還以為君浵是病糊塗了,現在才反應過來,他居然是認真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