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又快又狠,喬廣瀾左手及時一抬,接住對方的拳頭,右手已經從兜裡摸出黃符。他底下一腳踹過去,黃符順勢遞出,對方抬腿,用膝蓋撞向喬廣瀾的膝蓋,隔開他的招式。
這幾下過招有種非常熟悉的感覺,兩個人同時一愣,立刻反應過來什麼,喬廣瀾動作微緩,另一個人已經一把攥住他的手:“你想殺我?”
喬廣瀾回過神來一掙,對方卻沒有立刻鬆手。
喬廣瀾右手把黃符揣回兜裡,殺招是不出了,但同時左手一拳揮過去,打中了那個人的胸口。
剛才和他打的熱火朝天的人沒有還手,鬆開喬廣瀾後退了幾步。
喬廣瀾翻個白眼:“彆裝!路珩,這會沒有彆人,你不用討巧賣乖,我剛才根本就沒有用多大的力氣!你為什麼偷襲我?”
對方輕輕哼了一聲,側過身來,路燈的光照在他的臉上,勾畫出一張溫雅帥氣的臉,他的聲音中帶著譏諷,臉上更是沒有一絲半毫的笑意,那神情倒像是有些恍惚。
他們要是乾彆的未必能這麼快就把對方認出來,但從小到大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打架,這麼一拆招立刻就雙雙反應過來對手是誰。
喬廣瀾用眼角把他從頭看到腳,又回到了他的臉上:“你怎麼來了?”
路珩怔怔看著他沒說話。
喬廣瀾沒聽見回答,不由認真看了他一眼,這才發現路珩的眼睛裡布滿了血絲,周圍還有些紅腫,就像大哭過一場似的,臉也瘦了不少。他之前照鏡子的時候自嘲像個鬼一樣,但是這麼一看,路珩和他這個昏迷了很久的人比起來,憔悴程度竟然好像不遑多讓。
喬廣瀾雖然跟他不合,但畢竟從小就認識了,他對路珩的性格十分了解,知道這人一肚子壞水,從小到大從來沒吃過虧,彆人再狼狽的時候他都能從容自若,實在很難想象還有這樣的一天。
喬廣瀾心中驚疑:“你怎麼了?這是出了什麼事嗎?”
路珩深吸了口氣,一時沒有說話,但是喬廣瀾能感覺到他呼吸間的顫抖。他看著路珩抬起手伸向自己,似乎想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但是又在即將觸碰的時候,默默將手縮了回去。
喬廣瀾:“你這是……”
路珩恍恍惚惚地說:“看到我這樣,你開心了吧?”
喬廣瀾:“我開心……我開心個屁啊!我說路珩,你能不能說一回人話,到底怎麼了?出什麼事了,我靠!”
他本來就是個急性子,偏生路珩無論什麼時候都不是個有話直說的人,不是拐彎抹角,就是高深莫測,所以喬廣瀾最煩跟他打交道。
他們意形門和路珩的長流派雖然一直為了佛道之間搶第一大派的名頭而相處的不太和氣,可是畢竟基本立場還是一樣的。
喬廣瀾眼看路珩這幅樣子簡直像是碰上了什麼天塌地陷的倒黴事,又猜不出來發生了什麼,心裡越腦補越覺得急躁,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喂,你說話啊!都他媽什麼時候了你還損我,是門派出了什麼事嗎?你為什麼會突然到這裡來?”
路珩吸了一口氣,終於敢把自己的手蓋在他的手上:“出事的人除了你,還能有誰?”
喬廣瀾一愣,這才想起來,自己現在在大家的眼裡,應該還是個瑜嵐山上的“活死人”。
他醒過來之後,原本想先給親人朋友們遞個消息,但璆鳴說畢竟任務的事關係重大,也不好聲張,如果他先報了信還不知道要橫生多少枝節,反正早早晚晚也不差這幾天,應該先完成任務再說。
喬廣瀾一想也對,就沒有通知他們,更沒必要告訴跟他關係從來都不算親近的路珩。
可是他從瑜嵐山下來之後,璆鳴在裡麵施了障眼法,應該不會被這麼快發現才對啊。
喬廣瀾奇怪道:“你不會是找我來的吧?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路珩麵無表情地說:“障眼法是哪個弱智下的?憑著這個也想瞞過我,不是瘋了吧?我怎麼會認不出來你!”
不知道為什麼,喬廣瀾總覺得路珩那“認不出來”幾個字說的相當咬牙切齒苦大仇深,從他這次見到喬廣瀾開始,說話的時候就總好像帶著一股壓不住的火氣。
這樣失態,和記憶中假惺惺端著的樣子很是不像,這樣露出真實情緒的路珩,反倒讓喬廣瀾多了點親切感。
他把胸口因為那句“弱智”突然憤怒的玉簡按了回去,打量著路珩:“我今天不跟你一般見識。路珩,你不是說一看見我過得好,你連飯都吃不下去,覺都睡不著的嗎?我出事,你沒有樂的跟偷了油的耗子一樣,反而這麼一副如喪考妣的嘴臉,不符合邏輯啊。你變態了?”
路珩捂了下眼睛,露出微笑,語氣森冷:“你知道我為什麼來嗎?我就告訴你,我來,是來和你一起查你那個金英民的事。你覺得跟你這種人合作,我可能很開心嗎?喬少門主啊。”
最後五個字幾乎是他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喬廣瀾籲了口氣道:“你一說這些讓人生氣的屁話,我相信不少。”
路珩:“……”
他閉目良久,深深呼吸,再睜開眼睛的時候,臉上已經露出了溫柔的笑意,那笑容配上這幅麵孔,簡直讓人隻要看上一眼,就覺得如沐春風。
喬廣瀾看了一眼,心裡暗呸,知道路騷包已經從剛才的失態中恢複過來了。
路珩的手抄在牛仔褲兜裡,向喬廣瀾走近了一點:“瑜嵐山上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上去的,喬少門主的身邊又很少有沒人的時候,所以你不見了,最大的可能性是你自己突然醒過來跑了。好不容易醒了,沒第一時間跑回你的意形門,那能去什麼地方呢?我想來想去,也就隻有你那個金英民這一件事能讓你惦記了,查了查L大的入學記錄,果然看到江磊複學。你和金英民的感情真是好,一醒過來,傷還沒好利索,就跑過來幫他辦事,嗬,讓人感動。”
喬廣瀾被他莫名其妙酸了一臉:“你彆老說‘你那個金英民’,陰陽怪氣的,我聽著彆扭……邏輯倒是通,就是聽來聽去跟你也沒有半毛錢關係啊。”
路珩笑了笑:“不巧了,金英民的死我也很痛心,所以我也想查。”
喬廣瀾道:“沒看出來。”
路珩道:“那是天黑。”
喬廣瀾目光在他臉上一轉,思索片刻,露出一抹冷笑:“好,你隨便。”
路珩雖說性格討厭,然而出身名門,為人正派這一點喬廣瀾心裡還是清楚的,雖然不知道他是什麼目的,但他要參與,喬廣瀾也不在意。
路珩哼了一聲,看似毫不留戀,轉身就走。
喬廣瀾看著他的背影突然想到還有事沒問,他一看見路珩就條件反射地想和他懟,居然把正事給忘了。
“哎,你等一下!”
路珩沒回頭,腳步卻立刻停住了。
喬廣瀾道:“你過來一點,我說話費勁——我剛才在追一個黑影,你看見沒有?”
“為什麼不是你過來一點?”路珩一頓,還是走回到喬廣瀾身邊,道,“我剛剛是從這裡路過,感覺到陰氣,但是什麼都沒看見,我用法器感應了一下,發現就你這個方向那種感覺最強烈,所以剛才才會攻擊你,本來是想先製住再問話。”
喬廣瀾道:“我跟那個黑影交手了,所以沾上了一點陰氣。”
路珩有些驚訝,沒想到竟然還有人能從喬廣瀾眼皮底下跑掉,但他現在已經為剛開始見到喬廣瀾時的情緒失控而感到後悔了,生怕兩人的關係再一次僵化。這時候好不容易有了個台階下,為了不激化雙方矛盾,他明智地沒有把驚訝表現出來,隻道:“說不定已經被黑白無常帶走了,先回去吧。”
喬廣瀾搖了搖頭,如果是黑白無常,沒有道理見到他和路珩一起出現都不過來招呼,但現在他也的確是什麼都沒找到,隻好道:“那我走了,你請便。”
路珩也不說話,悶不吭聲跟在他後麵走。
喬廣瀾走了一會,回過頭來瞪他,眼神淩厲。
路珩繞過他,淡然繼續往前走:“我轉學過來的,跟你同級同班同宿舍。”
“什麼?!”
喬廣瀾道:“……彆裝嫩,你畢業一年了,從哪裡轉學?”
路珩推開宿舍門,給了喬廣瀾高深莫測的回眸一笑。
喬廣瀾:“……”
路珩跟他之間還真是解不開的死敵,深仇大恨不共戴天,為了膈應他故意來跟他一起住什麼的,損人不利己,簡直有病。
喬廣瀾進屋關上門,直接上了床,路珩輕手輕腳地洗漱一番,躺在了跟他頭頂頭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