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珩:“……”
他沉著臉找了藥水,小心翼翼地幫喬廣瀾把尾巴上的血擦乾淨,又塗了點藥膏,想包紮的時候被喬廣瀾用爪子按住了:“彆包了,你包了很不方便我甩。”
路珩心疼道:“這傷是被人打的吧?你怎麼又挨打了。”
喬廣瀾沒好氣:“……因為我欠揍。”
路珩又好笑又心疼,輕輕撫摸他頭上的毛。
喬廣瀾道:“沒想到你這個世界竟然真的認識我了,什麼時候想起來的?你怎麼不問我為什麼變成了貓……哼,一點也不驚訝,不會是你搞的鬼吧?”
路珩本來眉峰蹙著,聽他這麼一問,反倒笑了,他撫摸小貓頭頂的手慢慢向下,曖昧道:“把你變成貓,對我來說有什麼好處?”
喬廣瀾的毛一炸,忙不迭地躲開他的鹹豬手:“你也太禽獸了。”
路珩施施然收手,毫無誠意道:“對不起,麵對你總是容易情不自禁。”
兩人好不容易才見麵,他調侃了兩句也開始說正事,喬廣瀾這才知道,從上一世路珩恢複了那些記憶開始,就再也沒有忘記過,這回投胎也是剛出生就帶著本身的神識。隻不過之前的幾世,路珩的身份非富即貴,這回卻好像格外倒黴,出生沒多久就成了孤兒,被家境並不富足的舅父養大,中間吃了不少苦。
他剛滿十八歲,舅舅就不讓路珩讀書了,想把他送到小廠子裡打工掙錢。然而這個時候路珩該拿到的證件都拿到了,成年後更用不著監護人辦事,乾乾脆脆的把便宜舅舅用完就扔,自己拍拍屁股走人。
喬廣瀾道:“所以你沒上過大學?那你現在的職業是……”
看這小子的穿著打扮,應該混的不錯嘛。
路珩揉了揉鼻子:“我給人看陰宅,現在也算是小有名氣。養活咱們兩個沒問題。”
他過去清高自傲,一副大少爺脾氣,雖然是風水行當的人,但是尋龍點穴這樣的事是從來不肯做的,忽然一說這樣的話還讓喬廣瀾有點新鮮,他恍然發現,經曆了這麼多個世界,路珩已經漸漸地改變了。
他跳到路珩肩膀上,尾巴在他的後背一拍一拍的:“我還以為你會分分鐘徒手創業,變成坐擁數億的霸道總裁。”
路珩怕他摔著,反手扶著小貓的背站起身來,去廚房給喬廣瀾弄了點牛奶。
他微笑道:“那多沒意思。其實我很喜歡這一世的設定,想一想自己正在走著一條同你相似的路,內心的感覺非常微妙。”
喬廣瀾道:“沒有找我嗎?”
路珩道:“怎麼可能沒找。當時我知道你應該還沒有過來,但我想著既然每一世的原主相貌和名字都和你一樣,那我最起碼可以借著這個線索找一找,先遠遠地守著。結果這麼多年了,我幾乎掘地三尺,都沒有找到跟你一個名字又長得一樣的人,簡直快要發瘋。這也是為什麼我見到你變成了小貓並不是特彆難以接受——這可比我想象的很多原因都好多了。”
二十多年的焦慮等待,反複尋找的的執著,一次次失望過後的空虛無力……路珩全都一語帶過,他心滿意足地趴在桌子上,以手托腮看著小白貓舔牛奶:“終於見到你真是太好了。親愛的,你那裡應該有咱們的任務了吧?”
喬廣瀾道:“嗯,有了……你有沒有薯片,我想吃薯片,燒烤的。”
路珩道:“……小貓吃了薯片,或許會掉毛的吧?”
喬廣瀾的耳朵耷拉下來,一人一貓對視。
片刻之後,路珩投降:“你就是變成了禿貓,也是世界上最可愛的禿貓——我去拿薯片。”
雖然二十來年沒見麵,但他這裡依舊隨時備有喬廣瀾平時愛吃的零食,路珩在喬廣瀾眼巴巴的注視下撕開包裝,拿出薯片,掰成小塊之後一點點喂進貓嘴裡。
喬廣瀾吃的興致勃勃,看見路珩的手上沾了點殘渣,實在沒忍住,還依照貓咪的本性舔了舔他的手指。
路珩抱著手指沉默片刻,站起身,又拿了好幾包薯片出來。
喬廣瀾:“……”還是說正事吧。
他跟路珩簡單講了一下璆鳴的話,告訴他這個世界的任務。
路珩也不和他鬨了,沉吟片刻,問出了很關鍵的問題:“死者死前一段時間的情況,你能回憶起來嗎?”
喬廣瀾閉上眼睛靜了靜,大概是吃飽喝足精神好,小貓的記憶也漸漸都重現在了頭腦中。當時看見的時候無法思考,此刻身體的主人換成了他,自然能發現很多奇怪的東西。
“嗯……小貓的主人是個女大學生,今年大三,名字叫田萍。她好像是在和一個特彆有錢的中年大叔在談戀愛,所以沒有住學校的宿舍,不過那男的好像已經結婚了。她死之前家裡隻有一人一貓……我沒看見她是怎麼死的……”
在喬廣瀾的記憶中,當時是女大學生一個人待在臥室裡,而小貓趴在大廳的沙發上,不知道過了多久,小貓餓了,去撓主人的門,虛掩的門打開之後,女大學生就已經死了。
路珩道:“她死之前就沒什麼動靜嗎?沒有喊救命,或者掙紮的聲音?”
喬廣瀾:“……我是一隻貓,不是錄音機,怎麼可能聽的那麼明白。”
路珩:“哈哈哈,看來你對自己的新身份接受的很快啊……”
他在喬廣瀾幽幽的注視下笑聲漸弱,鎮定地加了一句:“有這樣傑出的隨機應變能力,少門主不愧是人才。”
喬廣瀾哼了一聲,胡子被吹的飄了飄。按理說門是虛掩的,女大學生死前如果真的發出了什麼聲音,那也不是傳不出來,他的印象中沒有,隻能說明貓沒注意。
但除此之外,當然也有注意了的東西,喬廣瀾道:“我看見了田萍的屍體,雖然不太仔細,但有一點印象深刻——她的額頭上刻著一個‘醜’字。”
路珩也有些驚訝,沉吟片刻之後真誠詢問:“那她醜嗎?”
喬廣瀾道:“按照我的審美觀,還挺漂亮的。”
路珩問的時候沒想法,聽見喬廣瀾說彆人好看,立刻就有了想法,酸溜溜地撇了下嘴。
喬廣瀾知道他是什麼臭德行,假裝沒看見,若無其事地繼續回憶殺:“她的死狀很詭異,如果我的記憶沒出差錯的話,應該是被什麼東西給掐死的。”
路珩反問道:“你說是東西?”
喬廣瀾道:“是啊,反正肯定不是人。她的脖子上有兩個烏青的手印,應該就是致命傷,但是當時貓沒有仔細看,我也不能確定有沒有陰氣。對了,還有一件事很奇怪……”
路珩挑眉,喬廣瀾猶豫著說:“根據我記憶中田萍的麵相,天庭飽滿,眉形聚斂,雖然不是什麼大富大貴的人,但起碼活到八十沒問題,按理說,她不該這麼年輕就去世。”
路珩道:“會不會是你的記憶模糊不清,影響了什麼地方的細節,或者是有人改命。”
喬廣瀾道:“也沒準……還得觀望。”
路珩迅速地綜合了一下信息——獨自死在臥室裡的女大學生,額頭上被人刻了“醜”字,脖子上有不屬於人類的手印掐痕,同有婦之夫有感情糾葛……而且聽喬廣瀾轉述一開始那個鄰居女人的話,可見這個女大學生跟鄰居的關係相處的也不好,平時作風很有問題。
那麼最起碼她的鄰居和男朋友的妻子就都有嫌疑了,但這也不能一概而論,畢竟這樣的一個人,應該挺招人恨的。
他說:“咱們去殯儀館看看吧?”
喬廣瀾歎息道:“真是個聽起來很熟悉的老地方,走吧。”
他還是說走就走的老脾氣,跳下路珩的肩膀就向著門口走,結果走到那裡之後,一道鐵門無情地橫亙在了麵前,喬廣瀾用尾巴頂、腦袋頂、爪子撓……終於絕望地發現,自己打不開。
忍俊不禁的笑聲從身後傳來,喬廣瀾回頭,惡狠狠地瞪著在旁邊看熱鬨的小賤人,脊背弓起來,做出即將攻擊的樣子。
他想象中的自己,有著獵豹一樣的犀利眼神和健美身軀,威風凜凜,足以嚇死路珩這個小丫挺的。
但事實上在路珩的眼裡,隻能看見眼前的小貓咪瞪著水汪汪的黑眼睛,踮起小爪子,尾巴尖的的一小撮黑毛還在簌簌地抖動——簡直把人都看酥了。
自從獨自一個人帶著記憶來到這個世界,路珩就幾乎從來沒有笑過,他這是頭一次帶著記憶和喬廣瀾分開這麼久,雖然理智上知道這是正常的,但時間的漫長,還是會常常讓他害怕自己其實是在做夢。
有的時候,路珩甚至覺得自己可能都要忘記了笑是一種怎麼樣的感受,可是今天看到了這個人……嗯,這隻貓,讓他輕易地找回了自己的笑容。
他走到門口,將試圖發威的小貓咪撈進了自己懷裡,親了親它黑色的尾巴尖:“彆生氣嘛,走了,我帶你去。”
喬廣瀾用尾巴抽了他一下,就窩在路珩懷裡不動了。
他們兩個在路珩家說了好半天的話,再加上洗澡和吃東西,喬廣瀾到的時候還是上午,此時卻已經天色將黑了,因為據說最近這個城市裡發生了不少的命案,弄的風聲鶴唳,所以大街上的人不多。
路珩揣著貓穿過靜悄悄的街道,一路走下來,能感覺到陰氣逐漸加重,路邊的遊魂一開始隻是疏疏落落的幾個,越是向前走,就越多。看見路珩之後,它們先是目露凶光逼近,隨即很快意識到這人得罪不起,又紛紛退到一邊,驚恐地注視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