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的聲音很大,聽上去似乎是讓他出去見哪個高官家裡的公子。張嶺東的父親就是市局的局長,前幾天就說過好像上頭要過來一個人暫時借調到市公安局工作,背景大的不得了,現在想想應該就是這位了。
這其實是個套近乎好機會,可是這麼一來這邊的事就要耽誤,他有點後悔,早知道就不讓劉彪這麼快地動手了。
張嶺東猶豫了一下,暫時放棄了跟劉彪之間關於是否交出證據的分歧,很快做出了決定,小聲叮囑道:“這樣,你等我出去之後,過上十分鐘左右的給他打開手銬再喊,到時候該怎麼說怎麼說,我辦完事就回來。”
劉彪頓了一下,默默點頭,張嶺東不放心地加上了一句:“照我說的辦,你家那幾位吃不了虧。”
說完之後,他的手機再次響了,張嶺東一邊接起電話,一邊頭也不回地大步匆匆離去,還沒忘記周到地給他倆鎖了個門。
假裝被銬在椅子上沒法起來的喬廣瀾和假裝被喬廣瀾撞了滿頭血的劉彪大眼瞪小眼,喬廣瀾道:“哥們,你……”
劉彪像是很怕再聽他多說什麼動搖自己的決心,迅速打斷了喬廣瀾:“小子,你彆怨我反口蒙你,現在這世道就這樣,我必須聽他的。這就是有權有錢的好處,你也彆說世道不公平,這世道還真就這樣。你也彆想求我什麼,現在咱們可不是一路的。”
他一邊說,一邊強撐著挪過去,給喬廣瀾打開了手銬,打算再等張嶺東走遠一點就喊人。
給了他好幾次機會他不要,那就是自找了,喬廣瀾讚同道:“人畜殊途,咱們的確不是一路的。”
說完這句話,他施施然把手銬撿起來,變魔術一樣自己把自己給銬到椅子上了,在劉彪錯愕的注視下衝著外麵大驚小怪地喊道:“有人嗎?快來人啊,出事了!這有個精神病發瘋要自殺啊——”
劉彪:“……”這他媽一點也不像被餓了兩天兩夜的人啊!
他和張嶺東本來覺得一個人在審訊室裡麵不讓吃不讓睡關了兩天,這個時候絕對是什麼力氣都沒有了,這才沒給喬廣瀾下藥,畢竟下了藥之後被檢測出來的話,又要平白添上不少麻煩,結果誰也沒想到喬廣瀾會這樣做。
劉彪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一個箭步衝上去想捂喬廣瀾的嘴,奈何本來就受了傷,被對方輕輕一掙就掙脫了。
張嶺東還不知道他前腳一出門,後腳下好的網就被人一把給掀了——喬廣瀾那個慫樣,他根本沒想到他反抗的可能。
這個時候的張嶺東滿臉堆笑,正在迎接祖宗一樣迎接電話裡所說的那位高貴訪客,對方看年紀應該比他還小上幾歲,派頭倒是擺的挺足的。張嶺東站在自己的父親身後,老遠看著一輛黑色的轎車駛過來,緩緩停在了市局門口。
他本來以為這一大堆人等在外麵,要迎接的少說也得是個檢查小組,結果車子停下來之後,駕駛座匆匆跑下來一個司機,快步走到另一頭,弓著腰打開了副駕駛的車門,緊接著一個年輕人從裡麵走了出來。
這個人衣冠楚楚,穿了身剪裁合體的西裝,顏色雖然隻是普通的純黑,但他的眉目清朗俊逸,穿在身上非常好看,神色並不冷漠,看見有人站在門口迎接,還沒說話,眉宇間就先行帶上了幾分淡淡的笑意,隻不過這笑容顯得很矜持,並沒有多少親近感。
司機替這個年輕人扶著車門,他一下車,站在最前麵的張局長立刻三步並作兩步,帶著人迎了上去,用力握住他的手搖了搖,殷勤道:“路少,你來了!”
這個人當然就是剛剛恢複自己所有記憶的路珩,麵對張局長的熱情,他也是微微一揚唇角,收手與對方淺淺一握,很快鬆開,說道:“讓張局長久等了。”
開眼了,這還真是十足的一副貴公子的派頭。
張嶺東的家世雖然比上不足,但在這個城市裡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平時同樣喜歡沒事顯擺顯擺,但是端成這樣的就算是他也沒見識過,當下忍不住牙疼似的吸口氣,悄聲詢問自己身旁的副局長:“這人什麼來頭?”
副局長小心翼翼地向那個方向看了一眼,這才朝他比了個“小聲”的動作,湊在張嶺東耳邊說了幾個字。
張嶺東的臉色一下子變了。
副局長十分了解上司這個兒子是個什麼貨色,一句話把他嚇住之後,又拍了拍對方肩膀,低聲說:“這位不單是那家出來的,自己也是軍隊出身,有軍銜的,因為前一陣受傷,才被他家裡調回這邊,就當是休養一陣,也有點事情乾,你要是搭上了他的線,那可什麼都不在話下了,千萬彆犯傻。”
這個道理張嶺東當然明白,聞言連忙點頭,也不敢造次了,看著路珩已經往裡麵去,趕緊老老實實地跟在他的身後。
結果一行人簇擁著其實不知道具體乾什麼來的大少爺在局裡繞了兩圈,紛紛在內心深處表示——這位看上去難相處,實際上可真是隨和啊!
什麼都不問,跟他介紹點什麼都是點頭,微笑,說好,要說哪裡不對,唯一的一點就是心不在焉,眼神好像總往一些路人的臉上瞟。
路珩當然沒有那個心情想彆的,感覺應該已經在整個警局裡麵轉了一大圈了,依然沒有看見喬廣瀾,他心裡的急躁也逐漸一點點升了起來。
按理說喬廣瀾記憶恢複的應該比他要快上一些,身上又有原來路珩送的編繩,怎麼說都應該過來找他了,卻偏偏一點動靜都沒有。路珩恢複記憶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做調查,雖然重名的人很多,但就單指這座城市的範圍來說,姓名年齡都合適的就隻有這裡的一個實習警察像是喬廣瀾。
路珩這回的身份不一般,怕認錯了人給人家添麻煩,因此沒有直說,本來想過來親眼看看,確認一下對方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結果在這個警局裡轉悠了一通,連個影都沒發現。
他當然不知道喬廣瀾在這裡上班時直接被關起來了,消息根本沒有傳出去,甚至連他學校的同學都以為他還在這裡實習呢。
路珩找了一圈,實在忍不住了,於是笑了笑,有意無意地說道:“張局長治下有方。前一陣我弟弟打電話回家,還提到要來市局實習,起初聽了有些不放心,現在轉了一圈,我倒真是覺得自己多慮了。”
難得他主動張嘴說句話,還都是誇獎,張局長本來聽的樂嗬嗬,到了後麵不由一愣,有點懷疑自己聽錯了,小心翼翼問道:“路少說,令弟……在這裡實習?”
彆說整個市局都沒有姓路的,就算是在他掌握的信息裡,路珩也是家裡的獨生子,從來沒聽說哪還有個兄弟啊?
不過高門大戶裡麵事多,這話具體的他也是不敢詢問,隻好一邊在心裡把幾個實習生都過了一遍,一邊做出驚喜交加的樣子回答道:“原來還有一位公子已經來了這邊實習?哎呦,這可真是,太巧了!怠慢了怠慢了,路少要是早說,我也好招待,不知道……是哪位啊?”
“客氣了。”路珩笑著說,“他叫喬廣瀾。”
“哦,那就是喬少,喬少我們……”張局長說到這裡,話音一頓,臉色忽然就僵住了,“喬、喬、喬廣瀾?”
他在這一刻忽然有種詭異的玄幻感,好像舌頭都不是自己的了,背後迅速出了一層冷汗,呐呐地重複道:“喬廣瀾?”
這人是出身不差,但是從小沒了親媽,這次的事一出,他父親和繼母那邊就表態說一定要公正處理,他們不會參與,要不是這樣,現在喬廣瀾也不會落到這個份上。但現在是什麼情況?
路珩也從他的語氣中感覺出了不妙,臉上的笑容慢慢消下去了,他目光銳利地盯著張局長,麵無表情地說:“怎麼,是這個小子闖了什麼禍嗎?那我可真是要替他跟張局長說聲抱歉了。他現在在哪?我現在就去教訓教訓他。”
張局長心亂如麻,但在這件事上,他還真不是個知情人,張嶺東私下做的那些事張局長一無所知,隻以為喬廣瀾是真的闖了禍被關起來。所以他現在擔憂的也不過是喬廣瀾闖了禍落到自己手裡,自己卻沒有把事壓下去,反倒關了人,不好跟路珩交代。
眼看路珩話說的好像通情達理,但實際上臉色陰沉的可怕,簡直像是轉眼換了一個人似的,見他不回答問題,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張局長猶豫了一下,這個時候反正也不能瞞,搪塞不如照實說,隻好道:“他……的確是牽扯到了一些誤會裡麵,這幾天正在停職調查,雖然我們都相信小喬的人品,但您看,凡事都得講證據,相信真相也馬上就要出來了,小喬很快就能恢複職位。”
他說這話就是隱晦地暗示路珩,雖然喬廣瀾犯了錯誤,不過沒關係,這個麵子他一定給,保證全力周旋,爭取解決麻煩。
路珩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一點,畢竟他也不知道喬廣瀾這次穿越的是個什麼人,有沒有真的犯錯誤,所以不好不分青紅皂白地就埋怨彆人關他,總之先得把媳婦弄出來了解一下情況,如果原主真的犯了事,該怎麼補償再由自己承擔就好。
反正張局長這個意思,喬廣瀾應該是沒受什麼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