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小哭包是朵霸王花(完)(2 / 2)

綠鬢遲疑了一下,忽然飛快地跑上台階,敲響了那扇門。

過了一會,王老太太才出來開門,臉上猶有淚痕。

綠鬢道:“我、我想來找東西。”

快遞員經常把廠裡員工的快遞放在這裡,老太太以為她是拿快遞的,不疑有他,連忙說:“哎!都在這裡,閨女兒你找找。”

綠鬢茫茫然走到一堆亂七八糟的紙箱子旁邊,隨便翻著,有她在,屋子裡的人都不說話了,但她可以聽見自己斜後方一個呼吸聲。

手一顫,不小心將兩個紙箱子碰掉了。

綠鬢低頭去撿,一雙小手伸過來,幫著她抱起來另外一個,樂樂說:“阿姨,給你。”

綠鬢蹲在地上,拿著那個可笑的箱子,忽然就哭了出來。

樂樂驚訝而茫然地看著她,王老太太連忙說:“這是怎麼了?這是怎麼了?來、給你紙,先擦擦。”

綠鬢捂著嘴站起來,哽咽著說了一句“對不起”,奪門而逃。

她一口氣衝到院子外麵,蹲在牆根之下,放聲大哭,路珩和喬廣瀾在後麵跟了過來,遠遠地站著,都沒說話。

幾百年沒有哭泣,眼淚好像怎樣都流不乾。對於一個沒有實體的鬼來說,獲得身體,哪怕僅僅十分鐘,都是非常珍貴的。可是她最終也還是什麼都沒做,隻是將這時間用來哭一場。

曾經最親密的人相逢不識,你正是天真年月,我雖綠鬢朱顏,無奈此心已老,在你年輕的生命裡,我早已是幽幽的浮煙,又何必點破。

鬼為什麼能在世間遊蕩,不過是人死心不死,這幾百年來,我關在方寸之間,守著自己的仇恨度日,有朝一日知道真相,我以為我會後悔,我會瘋狂,我會不顧一切找回自己的愛人。

但見了麵之後才恍然發覺,你有你的前路,我有我的歸途,愛與恨,早已經都不重要了。

十分鐘後,路珩召喚的叫喚大地獄使者也來了,雙方簡單交涉一番,使者將綠鬢帶走,喬廣瀾遠遠地眺望了一下工廠後麵的大院,高高的圍牆擋著,他什麼都沒看到,但隱約聽見了裡麵孩子們的笑聲。

喬廣瀾道:“你說她還有希望輪回嗎?”

路珩了解情況,道:“就算可以,起碼也要千年之後了,後來她手上無辜的人命不少。”

喬廣瀾點了點頭,順口說了一句:“橋歸橋,路歸路,他們如果再也遇不上,倒也挺好。”

路珩微微蹙眉,隨即又舒展開來,含笑道:“說的不對。是橋邊有路,路儘接橋。”

喬廣瀾愕然道:“什麼意思?”

說完之後看路珩眼中含笑,他反應過來,不由也笑了:“好吧好吧,算我說錯了。”

幾乎就在喬廣瀾說出這句話的同時,他忽然感覺一陣頭暈,整個世界倏地旋轉起來,眼前的天空、建築、樹木、行人……都仿佛被吸進了一個巨大的漩渦裡,變成了一片混沌虛無,喬廣瀾的餘光看見路珩好像要過來拉他,然而轉瞬,眼前的一切在兩個人指尖相觸之前都消失了。

“師兄!師兄!師兄啊——”

喬廣瀾是被人活生生晃醒的,再睜開眼睛那一刹那,他幾乎覺得自己穿越了,穿越中遇到了咆哮晃肩帝馬景濤。

結果一看,麵前的人眉不濃,眼不大,咆哮沒有穿透力,晃肩缺乏節奏感,不是濤哥,是他的師弟潘亙。

喬廣瀾一巴掌糊到他腦袋上,把潘亙掀開,他從床上坐起來,先看看自己的右手腕,發現佛珠好好地套在上麵。

他脫口道:“現在哪年哪月?”

潘亙捂著自己的頭,無奈道:“師兄,換副本了,不要說穿越人士才會說的台詞了。恭喜你魂魄俱全,成功從瑜嵐山回家。”

喬廣瀾一愣:“我回來了?哦……我怎麼回來的?那路珩呢?”

潘亙道:“路少掌門被送回去了,單璋師兄接的你,現在師父讓我來‘用力地將你弄醒’,然後出去跟他一塊吃飯。”

喬廣瀾:“……我剛把命撿回來都不放棄禍害我,老頭還是人嗎?!”

潘亙小心翼翼後退兩步:“你真不是剛把命撿回來,你那命回來好幾天了,隻是你一直在睡,師父說,你如果再不起,撿回來的命眼看就要餓沒了,反正活著廢物,倒不如死了我們做人乾吃——彆打我師兄!師父原話!。”

喬廣瀾:“……讓老頭等著!我馬上就去!”

他迅速地洗了個戰鬥澡,氣勢洶洶來到夏長邑的房間裡,剛推門就聞到一股飯香,夏長邑雖然黑徒弟是一把好手,但準備的可都是他愛吃的東西。

喬廣瀾老實不客氣地在桌邊坐下。

夏長邑啜著一杯茶看他吃:“減肥成功的感覺怎麼樣?”

喬廣瀾頭都沒抬:“爽。”

夏長邑竟然難得地沒再說話,過了一會,歎了口氣。

喬廣瀾被他這聲歎息嚇了一跳,手一抖放下筷子,探究地看了看夏長邑。

夏長邑白了他一眼。

喬廣瀾道:“師父,你這樣我會怕。”

夏長邑道:“這個世界上……”

他這個宏大的開場白把喬廣瀾嚇了一跳,以為這是要闡述什麼不得了的大道理,連忙洗耳恭聽,卻聽自己家那個老頭子繼續道:“無論養點什麼,都是件樂事。養花舒心,養鳥怡情,我就是養個跳蚤,它還能給我蹦躂兩下,唯獨養混蛋……唉,又費事又勞神,真是討厭!”

喬廣瀾:“……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淮北則為枳。恕我直言,養混蛋這種事,不是更混的人還真乾不出來。”

夏長邑惆悵道:“是啊,老子把你給養歪了,不過我還挺慶幸你是這麼個歪法……阿瀾,師父今天跟你說正經的。你媽媽來了。”

喬廣瀾一下子就愣住了。

從五歲時吳玉秀離家之後,喬廣瀾就再也沒見過他媽媽了,他隻後來在彆人的議論中聽說過母親因為盜竊和詐騙入獄,喬廣瀾托人給她送過幾次東西,但並沒有留名,後來吳玉秀出獄了,雙方更是形同陌路,喬廣瀾連她的去向都不知道。

猛然聽見“你媽媽來了”這五個字,他心裡一時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依稀感覺好像一下子就回到了小時候,家裡雖然窮,但是所有的人都在。他有時候到外麵玩,母親來叫他回家吃飯,彆人看見了,就會這樣說一句:“喬廣瀾,你媽媽來了。”

此時此刻,心中湧起憤恨,怨怪,還有點不能出口的喜悅,喬廣瀾下意識地就想說,“誰讓她來的?我用不著她操心。”

但這句話沒來得及出口,夏長邑大概也是怕徒弟想太多,說完那句話就又接了一句:“她不知道你在這裡,是有事相求咱們門派。”

喬廣瀾及時把他那句話咽了回去,夏長邑分了杯茶給他,喬廣瀾一飲而儘,頓了一會,說:“師父,這件事……我不想參與,我已經跟她沒關係了,既然她不是為我而來,我也沒必要見她。”

夏長邑沉吟了片刻,那女人剛來的時候,他也和喬廣瀾一個想法,還以為吳玉秀是聽說兒子出了事,總算良心發現,這才上山探望。

結果他特意親自出去接待,試探了一番口風,發現根本就不是這麼回事,彆說特意來看望,人家自從離開家之後根本就當沒生過這個兒子,連喬廣瀾這個時候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話裡話外絕口不提這麼個人。

夏長邑心裡有氣,當時就沒想把這件事跟喬廣瀾說,但讓他沒想到的是,吳玉秀卻是被一個曾跟喬廣瀾打過交道的富商推薦過來的,指名道姓,就要找喬大師。喬廣瀾的名字是夏長邑起的,雖然沒改父姓,吳玉秀肯定也不會產生過多聯想,多半是有事相求。

他緩緩地說:“阿瀾,你還是出去聽一聽她怎麼說吧。我們已經拒絕過了,但她不肯走,而且已經言明是來請你的,你也應該明白,母子親緣難端,這樣的巧合擺明了就是你的因果,就算你今天不見她,日後也難免不會應在其他的麻煩事上。既然如此,倒不如及早了斷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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