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羽擼回了尾巴,很是開心。
他一開心,龍藤長得更好了。
藤架上朵朵小花綻放,就跟在寫意他的心情似的。
隻是將領們不再日日圍著,尤其是他跟滄沉一來,大家見了立刻轉身就走。
岑羽問過金護和烏延:“你們跑什麼?”
烏延隻顧著眼神閃爍地臉紅,金護賊笑道:“我們這是把獨處的地兒留給頭兒和大嫂。”
剛說完,被滄沉一個帶刃的眼風紮跑了。
岑羽不明所以,滄沉讓他彆理會:“一群尚未開化的獸類罷了。”
每每這個時候,躺在不遠處樹頂枝丫上的若白就要翹腿冷哼,傳音給滄沉:你這龍攏共才開化了幾日,都已經能說彆人了?
滄沉淡淡回他:聽聞你上次去人籍殿,吃了老大一個閉門羹?
若白:……
岑羽也終於在空閒中,從將領們口中吃到了白虎神的瓜。
雖然大家各抒己見,每個人對那段瓜的看法不儘相同,不過事兒大概是那麼一個事兒——
白虎神,後宮是有的,也確是有過一段日夜笙歌的時候。
但並不似外界所傳的那般,說他是個男女通吃的淫棍。
試想,他若果真喜好美色、沉迷情愛,虎子虎孫早在不拒山滿地跑了,何故與其他遠古神那般,也沒自己親生的後代?
而不拒山之所以會是“來者不拒”,還得回溯到白虎神那頭疼的舊疾。
說這舊疾,自打白虎神被父神造出來時便有,後因戰時受傷,外加凝聚枯骨、劈時斬空,損耗太多,便愈發的重了,厲害的時候,日日夜夜都在疼。
這疼和舊疾多年藥石不醫、術法無解,可發病的時候,如果身邊有人嬉笑吵鬨、亦或有金石絲竹之聲,反而能減輕一些。
因此白虎神這才在不拒山建了座宮殿,招來歌姬舞者,令他們整日在殿中奏樂歡唱,再賜他們天珠、寶物。
後來慕名而來的人越來越多,外加有關遠古神的閒話總是越傳越荒誕,才有了如今不拒山“來者不拒”的名聲。
而早些時候,曆代天君為表對遠古神的崇敬,總會從天界派仙使來不拒山侍奉。
知道白虎神造了座宮殿,更是要忙不迭地派兵將過來輪值守護。
某日,新一批天兵天將抵達,換崗輪守。
白虎神路過,打那些人臉上一掃,忽然,目光盯在一個小天將臉上。
吃著瓜的岑羽:來了來了,重頭戲來了!
同他扒瓜的將領們卻忽然爭吵了起來。
“不是天將吧?明明是仙官!”
“我怎麼記得他們好像不是這麼認識的?”
“放屁!就是這麼認識的!”
……
岑羽則在他們爭吵的時候揚聲問:“那位小天將叫什麼?”
眾人一下靜了,一時竟沒人吭聲。
岑羽:?
不知道?還是不能說?
最終是狐老開的口:“若白的神宮,原先是無名無匾的,雷罰劈過之後,他給取名‘畢月宮’。”
畢月宮。
畢月?
岑羽一下想到朔悅。
他心道遠方裝死的朋友,這位畢月小天將不會真是你吧?
岑羽再要吃瓜,瓜卻太零太散,也真假不可分辨了。
畢竟這些將領們常年盤在不拒山,根本不去若白的神宮,宮中到底發生了什麼,若白與畢月之間又到底如何了,誰也不清楚。
大家隻知道是那位畢月治好了白虎神頭疼的毛病,可是沒多久,白虎神就“恩將仇報”,把畢月趕出神宮,趕出了不拒山。
岑羽:嘖,這還是段虐戀。
再然後的事,將領們又都不知道了。
隻知道後來畢月死在了‘無儘無妄深淵’,白虎神發了瘋,在‘無儘無妄深淵’連屠半月,屠到最後雷罰劈不拒山劈了三個月,劈得不拒山下的枯骨全都鬆了。
岑羽:嘖。
嘖完,吃瓜的岑羽不忘問身邊的滄沉,白虎神轟轟烈烈的時候,他在哪兒?
滄沉一臉乾他屁事的淡然,緩緩道:“休眠。”一直眠到不拒山快散架才醒。
岑羽默默在心底伸出一個大拇指:這睡眠質量,不愧是龍。
岑羽扭回頭,接著吃瓜:“後來呢?”
狐老悠哉悠哉、一聲不吭,其他將領道:“後來?沒有了啊。”
岑羽想到朔悅,問:“那位畢月小天將死後,沒有再入輪回,投胎為人?”做人後修仙,修完仙飛升?
金護:“那怎麼可能。仙人不是凡人,死便是真的‘沒了’,沒了還怎麼進六道、入輪回?”
岑羽:所以朔悅到底是不是畢月?
這麼大的瓜,果然不是一天可以吃完的。
這邊岑羽剛吃完瓜,與滄沉一起去到林中,陪伴已經開花的龍藤,若白忽然出現在近處一棵大樹的樹乾上。
他無視滄沉,隻不緊不慢地問岑羽:“那日我跟你問及人籍殿,你直接便提了朔悅,倒像是已經知道了什麼。”
頓了頓,“朔悅同你提過我?”
岑羽:“不曾。”
心底:不但從沒主動提過,我提了他還要裝死。
若白一反常態,沒有嬉笑逗樂,也沒有張口閉口弟妹,聽到一句“不曾”,便默不作聲地躺回樹枝上,不多久,顯出幾分落寞的身形從樹上消失了。
岑羽:嘖,虐戀,還要再加一個‘前世今生’。
這日,藤架上開出的一朵朵小花裡,忽然有一朵橙色的小花掉下,現出莖頭上一個指甲蓋那麼大的小葫蘆。
!!!
岑羽哭笑不得,還真是葫蘆娃啊。
彆說他,滿山的將領也覺得稀奇,若白都從樹上下來,站在藤架上端詳了起來。
金護在一旁喃喃自語:“龍還能從瓜瓢裡出來?”
瓢。
岑羽:噗……
等到那瓢葫蘆在短短幾日內越長越圓、越長越大,大到它在藤架上再也掛不住了,咚一下掉在地上。
將領們:龍瓢熟啦~!
熟透了自己掉下來的龍瓢,被將領們小心翼翼地端到了山林空地的石桌上,瓢底還用軟布墊了一層。
擺
上桌後,圍聚的眾人又小心翼翼地往後退了半圈,好像生怕他們這些大老粗離得太近,會驚擾了龍崽的“誕生”。
不遠處,岑羽撈著袖子,從滄沉手裡接過一個石錘。
砸金蛋知道嗎?
對,就那麼砸。
下一刻,岑羽走到石桌盤,果斷抬手,舉臂落錘,“咚——”“嘎——”
龍瓢被砸開了。
眾人屏息瞪目地看去,隻見裂了縫卻還合在一起的瓢瓣裡……
有嗎?
有龍嗎?
怎麼沒動靜?
忽然,一隻橙色的龍尾尖從瓢縫間鑽了出來。
眾人:“!!!”
龍崽,是龍崽!還是橙色的!
明明還未見著整條龍,眾人便歡欣鼓舞地呼喝了起來。
在這驚山動地的呼喝中,岑羽動手把瓢瓣掰開,抱出了裡麵盤著的小小一隻的橙龍奶龍。
再一看,奶龍盤著自己、呼呼睡著,睡得死沉死沉的,還在岑羽手裡爪子朝天地翻了個肚皮,沒半點自己已經破瓢出生的意識——難怪剛剛一點動靜都沒有。
小球和龍妹飛過來,好奇地趴在岑羽肩頭,紛紛低下龍頭,拿鼻孔去嗅岑羽懷中的橙色奶龍,也都認出來了,這是誰。
是之前那根“草”!
小球:我聞過。
龍妹:我叼過。
滄沉在一旁看著,眼底帶了些微的笑意,已經不像前兩次那般,會對新誕生的同族幼龍覺得陌生了。
他對岑羽道:“小女龍。”
眾將領更興奮了:“女娃!是女娃!”
岑羽在一陣陣的喧囂中問滄沉:“就先取個小名吧。”
滄沉一下便想到那日岑羽在樹下擼他龍尾時,藤架上跟著便開出了一朵花。
滄沉:“小花。”
小花是在半日後睜眼的。
它甫一睜開惺忪睡眼,沒看到一片黑,卻見無數個腦袋和無數個興奮得銅鈴一般的大眼睛正對著他。
小奶花懵了,懵完就給直接嚇哭了。
一群大男人頓時慌手亂腳,手裡拿撥浪鼓的立刻轉起來,手裡拿勺子的趕緊給舀露水送它嘴邊,還有捏起嗓子一個勁兒地說“不哭、不哭”的……
奶龍一看,哭得更凶了,嗚嗚、嗚嗚的,邊嗚還邊蹬腿翻肚皮。
金護蹲在床邊,茫然扭頭,問:“怎麼辦?”
狐老氣得扔了拐杖:“烽煙裡都滾過了,哄個崽子倒難住你們了?我來!”
走過去,想把才一點點大的小花捧到掌心、摟到胳膊裡哄,卻被大哭中的奶龍蹬爪甩尾的掙紮開,還被小家夥張嘴咬了一口。
狐老沒生氣,與其他將領一起站在床邊,像從前討論戰況一般,一邊看著床上,一邊嚴肅商議道:“這麼哭鬨下去不是辦法。”
金護端著裝露水的碗,站在一旁,點頭:“是。”嗓子都得哭壞了。
狐老仿佛在傳達什麼不得了的軍令:“這樣,你速速去請你大嫂。”
烏延手裡拿著逗孩子的木雕小老虎:“請不了,大嫂去如廁了。”
眾人集體默,小花嗚嗚哭。
片刻後,眾人圍著床,繼續毫無章法、吵吵鬨鬨地哄崽子去了。
沒人想起來,他們身後就有一尾與小花同族同種的大青龍。
若白笑死了,對滄沉道:“可見在孩子的事上,爹這種東西,大家都覺得沒甚用處。”
滄沉淡淡接話道:“故而在天界時,這代天君派一個仙官去我殿中,與阿羽一同照料龍崽,很是有一番道理。”
“……”
這次換若白捏碎茶碗。
“怎麼哭了?”
岑羽回來了,甩著手上的水,快步進洞、往石床的方向:“我來吧。”
滄沉眼風都沒再給若白一個,跟著起身,與岑羽一同往石床走去。
若白自顧拿了一個新茶碗,自顧倒茶淺啜,大白天的,硬是喝出了借酒消愁的苦悶。
他也往人堆圍著的石床看去,看了一會兒,默默心道:我也想要小虎崽。
這話虧得沒說出口,要是被狐老聽到,得氣得拿拐杖敲他。
你也想要?你也想?
你現在知道了?
狐老:我當初勸你要幾個,有崽子在,這山裡都熱鬨許多,你聽了嗎?
如今沒有虎崽有龍崽,還是在不拒山孵化的,一生出就能讓他們看著護著,狐老高興得當即摸出了自己的壓箱底——
他給了岑羽好幾個早古時父神造的法寶,還給了岑羽幾份“地契”。
又拉著岑羽的手,親切地說道:“你為龍族孵龍崽,於龍族,乃至於當年隻造出龍蛋、未來得及孵化便羽化的父神來說,都是莫大的情意。”
狐老:“我這裡也沒什麼好東西,也就一點你估摸能用上的法寶,還有幾份天界與凡間山野的‘地契’。”
狐老:“法寶你自己用著,‘地契’的話,日後你看,若龍崽們大了,有想去凡間山林休眠的,你便給他們一座山,若是日後也想開疆擴土,有一番自己的建業,你便在天界給他們指個地方。”
老人家自然是一番好意,也是因疼愛龍崽,隻是……
岑羽:嘖,總覺得哪裡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