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岑羽獨自在房中,拿他眼裡的“逗貓棒”逗小花喵,小花拿爪子撓了兩下,不玩了。
軟墊它也不喜歡睡,反而中意從房間橫穿而過的梧桐枝,可惜變不會龍身,不能繞。
小花略帶不滿地趴在樹上嗷嗚嗷嗚。
岑羽便站在那根梧桐枝下安慰小花,等大青龍的事辦完了,離開這裡,就把她變回去。
小花甩甩貓尾巴,百無賴聊地打了個嗬欠,索性盤成貓卷打盹去了。
岑羽推開窗戶。
鳳族夜晚的天空黑寶石般透亮,澄澈的月亮高高地懸掛在正中,萬籟俱寂中,枝葉清香、蟬鳴嘒嘒。
站在高高的樹頂木屋上往遠處眺望,可以就著澈亮的月光看見鳳凰鳥展翅的剪影。
岑羽感受著這一切,身心放鬆——是度假該有的體驗。
不過今夜隻有他,滄沉頂著他假長老的身份去鳳族的鳳凰窟了。
雖然不知道滄沉來鳳族究竟要做什麼,但岑羽既不操心,也不好奇,說是來度假的,就真的把身心放鬆的交給這短暫的假期。
這個時候,離得不遠不近的一個木屋吱一聲打開了窗戶。
滄沉如今那白得來的女兒正探著腦袋衝岑羽揮手:“小仙官!小仙官!”
岑羽指指自己:?
鳳婷邊揮手邊點頭,下一刻,她出現在了岑羽窗邊的屋頂上,賊眉鼠眼地衝岑羽擠眼睛:“你是第一次來我們鳳族吧?要不要帶你出去逛逛?”
岑羽呃道:“你爹……”
鳳婷:“我爹去窟裡了,哪裡有工夫管我。”
有聲音從樹下傳來:“公主姑奶奶!彆爬屋頂!長老知道了又要罰你啦!”
鳳婷催促:“走不走?”
岑羽:“怎麼走?”
鳳婷才想起隻有自己是個鳥,眨眼間變出原身:“我背你。”
下一刻,岑羽趴伏在了一隻體型巨大的鳳鳥的背後。
岑羽這才發現,鳳婷與他先前見過的其他鳳凰都不同,不是體型不同,是羽毛——
其他鳳凰的羽毛多是純色,隻尾羽帶一些其他雜色,可鳳婷從頸羽開始便是流光一般的多色羽毛,羽翅更是漂亮得如同寶石,空中飛過,仿若虹光傾瀉。
岑羽趴在鳳婷背上,驚訝:“你原身很漂亮。”
鳳婷在空中展翅翱翔:“當然,我是公主。”語氣自豪,“在我們鳳族,也隻有公主能與我們神女一樣,有這樣的身姿與體型。”
岑羽想起鳳婷那位真爹:“你爹是長老,他的原身也是這樣的?”
鳳婷:“不,他是白鳳。”
兩人邊飛邊聊,很快抵達鳳婷口中她想要帶岑羽逛逛的地方。
鳳族的夜市。
夜市是在一個巨大的掏空的樹乾裡,整個市場視野開闊、燈火通明。
這裡不止售賣鳳族的用品,多是族外之物,凡間的、天界的、魔族的、妖族的,應有儘有。
在這裡擺攤開店的老板也多是外族人,偶爾還能見到妖族、魔族的小孩聚在一起追逐玩耍打鬨。
鳳婷說,很多留在鳳族做生意的外族人如今都在族中定居了,孩子都生了一窩又一窩。
鳳族接納族外事物,也接納這些小本生意的買賣人留下來定居生活。
“不過你們天界不一樣。”鳳婷話鋒一轉,“你們天界高高在上,有什麼都喜歡用賞的。我族長老從前上天,提過兩族互通商市,讓天界的人也來這裡擺攤,你們的天君不知道是聽不懂還是什麼的,最後竟然提出要與我鳳族聯姻。”
鳳婷:“我爹說你們的天君,哦,不知道是不是這代的天君了,總之腦子都不太好。”
岑羽也聽得無語:鳳族跟天界談生意,天界跟鳳族攀關係,人家可不得覺得天君有病。
鳳婷邊逛邊聊,要同人討價還價,還要跟攤位旁的小孩鬥嘴,完全就是個市井野丫頭,沒半點公主架子。
她隨手從攤位上拿了個小東西把玩,對岑羽道:“你們玉露台的殿主肯定也覺得天君有病。”
“上次龍崽辦酒,我見他把天君賞的法寶喂魚,就知道肯定是這樣。”
岑羽抿笑不語。
鳳婷把手裡把玩的小東西擺回攤位上,兩手往身後一背,繼續走:“唉,可惜,便宜了那龍。”
岑羽又想起鳳婷說要找他:“公主找殿主,可是有什麼事?”
鳳婷:“彆公主公主的,我有名字。”
岑羽點頭:“鳳婷。”
“我是有點事想找你們殿主,”鳳婷說著,卻搖搖頭:“算了,族內的事,也不能同你細說。”
岑羽便沒有再問。
鳳婷這時忽然看到什麼,拉了把岑羽,眼睛閃亮:“走,去那兒!”
跑到人堆圍著的地方一看,是個帶小屋子的攤位,攤位門前擺了一個收錢的台子,台子前豎了塊板子,寫著“遠古神族,入幕可觀”。
鳳婷一臉高興地悄悄告訴岑羽:“裡麵那個屋子,差不多就是個法寶,進入之後,可以看到當年四神的風姿,而且不是畫,是那種特彆真實的場景。”
岑羽一下想到了行軍軸。
看看攤位,心道這不就是5D電影嗎。
鳳婷已經一臉開心地過去交錢排隊了,排到他們,又立刻拉著岑羽進了小木屋。
進門後,麵前又是四個門,每個門上各是一個遠古神的原身,從左到右,依次是玄武、鳳凰、白虎、青龍。
鳳婷一臉雀躍地示意岑羽看第二個門上的鳳凰鳥。
岑羽看過去,發現那畫上的鳳凰神女果然與鳳婷的原身很像。
他以為鳳婷會進第二個門,正要抬步,倏地被拉去了第四個門。
岑羽差點扭到腳:“你要看龍神?”
鳳婷滿眼都是光,是那種岑羽從前隻在追星女孩兒身上見過的神采:“廢話!來這裡的,哪個看神女啊,當然是玄武、白虎、青龍三挑一、三挑二、三挑三。”
岑羽“?”地扭頭向鳳婷:不對啊,你要看也該玄武、白虎二挑一或者二挑二,青龍不是你口中的鰥夫嗎?
鳳婷顯然也知道自己暴露了。
她推開畫著青龍的那道門,進入小黑屋後,低聲嘀咕:“誰還沒點不能啟齒的愛好。”
岑羽:“你‘愛好’龍神?”
鳳婷語氣幽深地糾正:“不,我隻是‘愛好’龍神的身材。”
話音落
地,他們眼中的小黑屋忽然出現了一片青白色的星空頂。
岑羽、鳳婷抬眼,那片星空立刻移到了他們腳下。
兩人跟著低頭看去,但見青白的星空漣漪微動,轉瞬間,他們腳下變成了一汪清長著青苔的淺水。
淺水倒映的,除了岑羽、鳳婷,還有兩人身後的茂林。
真實到仿佛又一次進入了行兵軸。
岑羽隨著鳳婷的示意抬眼,便見一道道淡白的日光穿透枝葉,落在一倒塌的大樹乾旁,樹乾上,人身龍尾的滄沉沐浴休憩般,手臂環抱身前、閉眼靜靜地躺靠著。
岑羽:太man!
鳳婷:吸口水。
岑羽真的聽到了吸口水的聲音,哭笑不得地扭頭。
鳳婷拍他的胳膊,低聲:“你看我乾什麼!你看他!”
花了錢的,趕緊看!
岑羽早看過了,就是不知道鳳婷在看什麼。
鳳婷吸口水:“還能看什麼,我總不能是進來看龍的鱗片和鱗毛的。”
“虛擬”滄沉這時忽然睜開了眼睛,一對金瞳抬起,冷冷看天。
岑羽和鳳婷跟著看去,但見空中一黑影由小變大地垂直落下。
什麼東西?
青色龍尾倏地伸出,巨鞭似的往空中抽去,將那偷襲之物在半空碾得粉碎,碎屑雪片似的紛紛揚揚。
鳳婷激動捂嘴:“啊啊啊——!”好強!
岑羽的袖子差點被她整個扯下來。
從小黑屋出來,岑羽整平袖子,鳳婷輕咳。
岑羽原本沒想說什麼,更沒想當麵揶揄一個小姑娘。
鳳婷不打自招道:“一碼歸一碼,這其實並不妨礙我罵那龍鰥夫。”
岑羽點頭:“我懂。”你是顏粉。
不過岑羽還是好奇:“若你哪日親眼當麵見了龍神。”
鳳婷義正辭嚴:“鳳凰是不同龍親近的,何況我還是公主。”
剛說完,背後傳來嬉笑:“小鳳婷又來看龍了?”一群人熱熱鬨鬨地走在一起。
鳳婷炸毛似的扭頭,那群人:“彆不承認,剛都看見你排隊了。”
鳳婷鬥氣似的頂嘴道:“你們不也來看白虎!”
那群人:“是啊是啊。”又說,“青龍哪比得上白虎。”
鳳婷立刻不服氣地叉腰道:“白虎才比不上青龍。”
“白虎!”
“青龍!”
“好好好,青龍,你是公主你說了算。”
岑羽為這稚氣又不失純真的對話覺得有趣。
也可見鳳族不但民風開放,對小輩們亦是朝著包容和多麵性去教養。
否則族內根本不會在排斥白虎、青龍的同時,又準族人仰慕其他遠古神。
鳳婷覺得這本身就不矛盾:“誰不都是有好的一麵,又有不好的一麵嗎,我不喜歡一個人不好的一麵,又不妨礙我喜歡他好的一麵。”
岑羽點頭,覺得正是如此。
同時看著鳳婷,心道:公主也有十分可愛的一麵。
可愛的鳳婷公主又帶岑羽去買河燈,說是幾日後生息節,屆時生息河會對所有族人開放,屆時大家都會去放河燈、祈福。
“若是誰有中意的人,還可以……”
岑羽以為是在河燈上寫上誰的名字。
鳳婷:“還可以借著那日,在河邊同那人表明心意。”
岑羽笑:差點忘了,這裡是鳳族。不開放不鳳族的鳳族。
鳳婷見岑羽笑,疑惑地問:“怎麼了?”
岑羽在攤位前也隨手拿起一個河燈:“隻是覺得鳳族民風開放。若是在凡間,大家點燈、放燈,喝酒吟詩,心意都揣在心底、含在口中,不會這麼直白。”
鳳婷撇嘴:“凡人有時候也和天界的仙人一樣,心裡想一套,卻偏要做另外一套。”
“我小時候瞞著我爹偷偷來這裡看大青龍的時候,便有魔族的姐姐同我說,說有些凡人最是迂腐,想做什麼,不去做,還總要掂量這、掂量那,美其名曰‘三思後行’‘深思熟慮’。他們不累嗎?”
“心裡惦記,行動上半點沒有,那便是空想。”
“空想有什麼可想的?不如去做彆的,去想彆的。”
“若不去想彆的,還惦記這個,那便是‘心心念念’。都‘心心念念’了,還不行動?是腿斷了,還是翅膀折了?要不就是腦子不行?”
岑羽聽著聽著,想起他自己,想起他和某條大青龍:公主,彆罵了。
鳳婷想起什麼:“哦,那人如此糾結、思行不一,也有可能是被慣的。”
岑羽心底點頭:都是那龍慣的他。
鳳婷認真道:“不能慣,得吊起來打。”就像她爹以前打她那樣。
岑羽:“……”
在公主麵前,他活像個矮子。
行動的矮子。
公主不但不矮,還涉獵頗廣——河燈買完,兩人又去了書館。
書館的老板是個妖族,一見鳳婷便親自迎了出來,邊引鳳婷和岑羽去裡間,邊低聲道:“最近剛好來了批新貨,每份都給公主殿下留了一本。”
鳳婷與書館老板湊在一起:“好看嗎?”
老板十二萬分的肯定:“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