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青蔥般的手指拂過麵頰,指腹下是柔柔軟軟。她不似時下女子那般喜好輕盈,也沒有唐仕女的豐腴之態。她肖母,骨藏得住肉,倒從未虧了口腹。
寶櫻拿了玉梳子,小心地梳理姑娘這一頭濃密的長發,餘光時不時地自鏡麵掠過。說來她家姑娘雖不像府裡那幾位纖瘦,但勝在骨相極美。麵部輪廓清晰,五官又隨了已逝的婦人,處處精致。
更佳的是下頷線條分明,正好消減了一絲五官的精致,為其添了兩分大氣。又因已逝夫人體弱的關係,姑娘自幼就跟著旬嬤嬤學一些強身健體的功夫,身姿尤其正,再加這一身的氣韻,糅合在一起是說不出的美。
不是她這個做奴婢的誇大,整個京都城的閨閣淑女中,論家世,她家姑娘不出挑。但若結合品貌,能勝過她家姑娘的,不出隻手之數。
可就這樣的一個知書達理的端莊人兒,陰差陽錯外加有人憋著壞有意為之,竟被硬生生耽誤到現在。再過幾日,她家姑娘就十九了,如若夫人還在……
寶櫻心中沉悶,嗓子眼發堵,鼻間刺痛。她們這幾個丫頭拖到幾時都沒事,反正跟著姑娘好日子過久了,也吃不了外麵的苦,大不了梳了頭做嬤嬤,一樣過活。可姑娘不一樣,她是現任寧誠伯唯一的嫡女。
雖然寧誠伯府在勳貴中屬末流,但大靖朝曆經百多年,留存至今的勳貴也就那麼點了,怎麼說都是有頭有臉。她們姑娘值得好的,隻是伯爺心裡頭大概還有怨。
寶蘭端著熱好的牛乳和一小盤剛做的水晶玫瑰糕
進了裡屋:“姑娘,趁熱用一些。”
“辛苦你了,”李安好端了牛乳,稍稍抿了一口,盯著鏡中低著頭似在一心一意梳發的寶櫻瞅了一會,見其沒察覺,不禁扯了扯嘴角,這姐姐又跟自己較勁兒了。她也不打斷她,扭頭吩咐候在一旁的寶喬:“等會你隨我去正院請安。”
“是。”
寶櫻聽著聲,也沒多言,梳順了發,換了篦子開始束發。有時想想,也許當年正院那位在打夫人嫁妝的歪心思時,她和旬嬤嬤就該睜隻眼閉隻眼,容她一時,待姑娘的大事定了再與她糾纏。
可誰能想到三位舅老爺後幾年竟都被外放,讓姑娘在這京城沒了倚仗,緊接著老伯爺又去世,又是三年。她現在隻求老夫人身子安康,儘早從江南莊子歸府。再這樣拖下去,她家姑娘就真的什麼指望都沒了。
深秋時分,天亮得晚。卯初,李安好領著寶喬和鶯歌出了汀雪苑,去往居東正院——籽春院。走在抄手遊廊,儘管有寶喬和鶯歌提燈在旁,也驅不儘周遭的黑暗。
寧誠伯府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五進的宅子,靠近皇宮,占了豐和裡弄三分地塊。和寧誠伯的爵位一樣,都是聖祖禦賜。不同的是宅子歸了李家,但寧誠伯的爵位卻是五代即斬,她父親這一代是最後一代了。
這在李安好看來也沒什麼好傷心的,畢竟相比於那幾家開國功勳,李家在聖祖立旗平四方時,可是儘跟著奉安國公府撿便宜,一滴血都沒流。大靖朝建國一百三十二年了,皇帝換了六個,一個比一個狠。世家大族被割了一茬又一茬,血淋淋的。
而寧誠伯府能留存至今,全該感謝李家老祖宗血脈強悍,後嗣儘是無能之輩,翻不出什麼大浪。天家也要臉麵,不是什麼東西都值得他們動手收拾的。
所以啊,要她說現任的這位寧誠伯爺,也就是她父親,也彆想著鑽營官途了。掛在府門上的那塊牌匾就是一柄懸著的大刀,皇家早收回,李家早安全。
可惜她父親看不透,他也不想想出自奉安國公府的那位皇太後為何在新帝登基不到三年,就自請搬去了護國寺為大靖祈福,至今未回宮。
皇帝的生母懿貴太妃是活得好好的,但嫡庶尊卑有彆,皇帝又是在太後膝下長大。祖宗規矩在上,孝字當頭,難道太後遲遲不回宮是怕皇帝不敬嫡母以懿貴太妃為尊?:,,,